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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阿伊安然无事离开地牢,他便清楚,这位不简单。

“今日我的随侍经过,恰好见你神色匆忙,便留心了一些,”伯伊说,“不过他怕给我惹麻烦,便没有出面,还望阿穆克不要介怀。”

阿穆克哪里敢介怀,眼前这人说是自己救命恩人都不为过。

伯伊看了眼他怀里的小女孩,阿穆克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识搂紧了女儿,用手盖住她的脸。

“如果阿穆克愿意,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身份,重新开始生活,”伯伊收回目光,浅淡一笑,“还能请人为你女儿医治调养,不说恢复,但至少岁月无忧。”

他越说,阿穆克越害怕,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换来这样的待遇,他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听到对方提及女儿,他又犹豫了。

做狱卒听着是吃官家饭,十分威风,但其实就只能糊个口,甚至连给女儿抓药都时常出不起钱,亲戚借得不肯再往来,家里值钱的抵了七七八八。

今天逃出来,翻了又翻,也只找到女儿最喜欢的发卡,但也不值什么钱。

“大人,你是想要我做什么?”这句话他问得心惊胆战。

伯伊被他的谨言慎行逗笑,毕竟这位狱卒在死牢里那可是非常敢说的:“很简单,三天后,你出面作证,王后囚禁屋卡摄政王之后,试图谋反。”

打蛇务必快准狠,伯伊很清楚,耽误了时间,让身处边境的塞贝克收到消息赶回来,那这将会是一场绵长且看不到尽头的战争。

哪怕他们现在手里有一定的军事力量,但他并不觉得这些力量足以和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相抗衡。

“这这这!”阿穆克瞪大了眼,“我哪里敢啊!”

他就是因为害怕王后,才逃跑的,现在要让他回去,还什么证明王后谋反,王后还不得把他撕成一片一片的。

伯伊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他和他怀里的小女孩,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只能请你们离开这里了。”

稍顿,他似是想起什么:“对了,王后已经封城,如今想要离开底比斯大概是不太容易。”

说罢,他站起身,对身侧的阿曼特说:“你送阿穆克大人和他的女儿出去吧,外面雨大,多给一把伞。”

阿曼特低头说是。

阿穆克愣在原地,没想到对方竟是这般决绝,一点余地都没有,怀里的女儿砸吧着嘴,嘟囔了句什么,他仔细一听,是好吃。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吃,阿穆克有些生气,但转念一想,女儿跟着他从来没吃过什么好的,但哪怕只是一碗稀粥,她都笑眯眯地说好吃。

想到女儿的懂事,越发心酸难过,他抹了一把脸,眼眶通红。

阿曼特走上前,看看他又看看怀里的小孩儿,长叹一口气,低声说:“阿伊大人从不养无用之人。”

阿穆克讷讷:“可,可我要是死了,怎么知道大人是否善待我的女儿。”

许因大家都是身份微贱之人,许多不敢言说的话语,当着阿曼特的面,阿穆克反倒更能说出口,直道满心忧愁。

阿曼特偷偷瞅了眼外面,捂着嘴小声说:“你是不是傻,谋反那可是绞刑的大罪,王后人都没了,还怎么杀你。”

阿穆克一愣:“王后如此势大……”

谁人不知王后强权多年,岂是好扳倒的,就连底蕴深厚的神殿都拿她没办法。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不想叫外面的人听到。

怀里的女孩累极,含着大拇指睡得很沉,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只肚子咕噜噜地发出鸣响。

阿曼特哎呀一声:“你可知阿伊大人是何等人物?”

阿穆克愣愣摇头。

阿曼特:“我们阿伊大人那可是神殿的大祭司,法老的先知,深受陛下信赖,我们此举便是为了帮助陛下拿回政权,法老和神殿一起使劲儿,筹谋好些年。”

顿了下,他捂着嘴用很小的声音说:“法老亲政了,阿伊大人是头等功臣,你我还不得跟着翻身,要啥没有,你女儿还用饿着肚子啃手指吗?”

阿穆克神色间满是挣扎。

“阿曼特,该走了。”伯伊的声音在密室外响起。

阿曼特哎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拍拍衣服,叹气说:“算了,你这般坚持,和你说这些也是无用,我送你出去吧。”

密室的门一打开,迎面吹进一股带着潮湿的凉风,怀里的小女孩瑟缩了一下,揉着眼睛小声嘀咕:“阿父,是要走了吗?我有点饿了,不过也就一点点。”

阿穆克心下发酸:“还不走,再睡会儿。”

他捂着女儿的耳朵,一咬牙,抬头说:“我干,死了都行,不说大富大贵,只求我女儿以后有人照顾。”

这三天阿穆克需要暂时待在这里,交由酒馆的人照顾。

关上密室的门,伯伊和阿曼特没有出门,反而是进了反方向的另一个包间,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另一个密室。

伯伊弯腰走进去,阿曼特跟在后面,按下按钮,面前的墙壁缓缓合上,包间里书柜悄然回到了原位,仿佛从不曾有人来过。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悠长的密道,直到尽头,是同样的一堵墙。

伯伊伸手在墙壁上用长短不一的节奏叩了几下。

短暂的寂静后,“咔嚓”一声,面前的墙壁缓缓敞开,跳跃的烛光倾泻进来,照亮了密道里的人,也显露出外面接应的人。

伯伊略一挑眉,笑道:“陛下怎么做起这等兼职了。”

拉赫里斯轻哼了声,伸手将人拉了出来,顺手摘了他头上的斗笠,上面的雨水洒了他一身,他也没管,只不太高兴地说:“怎地淋雨回来?”

说罢,他神色冷冷地扫过紧跟在后的阿曼特:“你便是这般伺候主子的?”

阿曼特不敢辩解,连忙跪地请罪:“还请陛下恕罪。”

伯伊伸手推了推他,解下身上的雨披,随意丢在地上:“你倒是罚起我的人来了。”

拉赫里斯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冷色,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将人抱在怀里,低声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生病吗?身上都凉透了。”

虽然穿着雨披,但不完全防水,衣服早就被雨水沾染了七七八八,鞋袜更是湿透,这一路走来,穿着雨披时还好,这一脱下,反倒寒凉许多。

伯伊感觉到对方跟个暖炉一样,热乎乎的,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跟着温暖起来,忍不住心下喟叹一声,这就是养大猫的好处啊。

拉赫里斯从芭斯泰特回来,在屋里等了半天,见阿伊不抵触,顿时眉眼都带上了笑,暗暗收紧了力道,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阿曼特偷摸着瞅了眼两人,又立刻垂下眼,心说这陛下也太黏阿伊大人了些:“阿伊大人,我们现在回去吗?巴特巴尔应当准备了浴汤。”

伯伊嗯了一声,拉赫里斯不舍,但还是松开了手,冷漠的眼跟刀子一样从阿曼特身上剜过去。

“王后派人盯着麦涅乌呢,只怕回去不安全。”他说。

“人还在?”伯伊诧异,以王后对黑猫的看重,姑且认为这个时候不会搭理自己。

毕竟自己人就在这里,跑不掉,但猫可就不好说了。

拉赫里斯神色镇定地点头:“嗯,要不你今夜就休在诸神殿。”

伯伊思忖片刻:“也成。”

此举确实是可以避免节外生枝。

“你去和托德准备浴汤。”拉赫里斯偏头,吩咐阿曼特,“让你家大人暖暖身子。”

阿曼特哦了一声,连忙站起身要走。

伯伊出声叫住他,淡淡瞥了眼拉赫里斯,刚刚抱了那一下,把他身上的衣服也沾上了水,还有自己雨披上的泥水也溅了几滴,在白色的布料上很是扎眼。

“直接开汤池吧,我和陛下一起泡。”他说。

拉赫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