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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时意气风发,回来满目疮痍。

这是他人生中最惨痛,也最刻骨铭心的一场失败。

屏风后的伯伊无声抬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茶水已经凉了,但他向来喜欢喝凉的,所以味道正好。

正如此时,情况也与预想一致。

常年驻守边境,无惧严寒酷暑只为守住国家的第一道防线,护住身后的万千百姓,这样的人是大义的,是忠勇的,但也是简单易懂的。

伯伊放下茶杯,因着垫了杯垫,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塞贝克怎会不知,这位刚刚亲政的法老是对自己起了疑心,但这样的疑心是他无法解释的。

也正如对方所说,即便是他说服了陛下,也无济于事。

王后的身份,陛下没有说明,但风声已经走漏,米维尔能来质问他,最为崇拜他的儿子尚且如此,他又能要求陛下,要求朝臣,要求百姓什么呢?

他知道,这是王后对自己的报复,她用死亡销毁了最后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和证人。

“谢陛下信任,然臣下有罪,”塞贝克缓缓跪下,以头抢地,“请陛下降罪。”

王后扎向塞贝克的最后一剑,也让拉赫里斯和伯伊兵不刃血地解决了最大的隐患。

拉赫里斯站起身走下台阶,伸手搀扶起他:“将军劳苦功高,何罪之有,我埃及百万子民还需将军庇护。”

陛下越是这般说,越叫塞贝克自觉脸面无光。

痴长七十岁数,却是这般无用之人。

塞贝克沉默,半晌,他闭了闭眼,后退半步,从腰袋中取出一块金印,低声说:“臣下愿归还军印,还请陛下务必收下。”

军印乃是掌握兵权的象征,以军印可号召除底比斯外所有的军队,这金印是先王打造赏赐给当时年仅三十的塞贝克。

他们是战场上彼此最信任的人,回到朝堂,也依旧能够托付后背。

拉赫里斯垂眼看着那枚金印,沉默片刻后,抬手从大将军手中取走金印:“那我暂且先为将军收着,等到有朝一日将军洗清嫌疑再做归还。”

塞贝克无声地苦笑。

不可能了,他明白,这是要背负一生的骂名。

“罪臣有罪,请陛下撤销罪臣的职务。”塞贝克说着要跪下,却被拉赫里斯半途拦下,:“将军不可。”

顿了下,他说:“将军比我清楚,埃及如今的局势紧张,再无其他将领如您这般骁勇善战,还请将军为了埃及,为了埃及的子民再坚持坚持。”

屏风后,阿曼特紧紧抿着唇角,生怕自己笑出声。

陛下和阿伊大人实在是……

一边说着离不开,但行动上却是毫不犹疑收了大将军的金印。

这下大将军真成了没牙的头狼,加上那一身的流言,只怕今后再难对陛下和阿伊大人形成威胁。

王后的身份和所作所为将是塞贝克悬在头上的剑,时刻提醒着他,不要忘记自己身上背着的罪业。

同时,隐在放黑暗中的暗卫默默松了口气,捏着刀剑的手心全都是汗。

塞贝克是将军,武艺也是十分高强的,如果对方暴起,他们还真说不准能不能把人拦下。

屏风后的阿曼特偷偷拍了两下胸口,他也紧张死了,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塞贝克将军竟然会这么轻易交出金印。

“走吧,睡觉去。”伯伊动了动嘴,站起身。

事情已经没有悬念,多留无益。

阿曼特走在前面,绕过书架进入书房,打开密道,用蜡烛照亮通道,伯伊拢了拢斗篷,挡住密道里吹来的冷风,准备返回瓦吉特。

离开宫殿,阿曼特好奇地问:“大人,您不担心塞贝克将军暴起,或者根本不回底比斯吗?”

这样的情况,塞贝克将军完全可以直接逃出埃及,他的成就和能力是最好的投名状。

伯伊笑了下说:“如果他是这样的人,就不会守在边境这样的地方。”

边境十分艰苦,以塞贝克的影响力,他完全可以以年迈为由,或者旧伤复发为由留在底比斯,和家人过着颐养天年的悠闲日子。

而不是从青年就守在边境,和将士们过着苦哈哈的日子,每天都是生死难料,与妻儿常年分离,直到晚年也不曾离开。

“英雄都热衷于为责任感这三个字抛头颅,洒热血,”伯伊挑起唇角,不紧不慢地抬脚走进灯火通明的瓦吉特,“这是他们的终生荣耀,也是足以致命的枷锁。”

阿曼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沉默着消化这次的谈话。

两人离开没多久,正殿中,塞贝克重重地磕了个头:“感谢陛下的信任。”

顿了下,他哑着声音说:“罪臣自当守护好埃及的边境,每一寸国土,终生不再返回底比斯,还请陛下允许罪臣带领妻儿一同前往边境。”

金印在拉赫里斯的指间转了一圈,他似是无奈地一笑:“将军执意如此,那便这样吧。”

彼此心知肚明,这是怕秋后算账,祸及妻儿。

但对拉赫里斯和伯伊来说,却是好事,随着塞贝克整个家族撤出底比斯,武将一派自此群龙无首,联盟就此瓦解。

朝堂之上,再无能与之抗衡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