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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很晚了,八福晋派了几次人来催,八阿哥都没回去,最后她亲自来请,四阿哥就说:“今儿到这里吧,明日还要去衙门呢。”说完站起来走了。

八阿哥也跟着八福晋回去了。

六阿哥也从门口站起来回来了,六福晋看他扶着宫女的手进来,就问:“腿蹲麻了?”

六阿哥点头,还是忍着酸麻去看了看被乳母抱回来的秀宁,秀宁已经睡下了。六阿哥回来的时候腿已经不麻了,看了看六福晋旁边的秀敏,笑着问:“我们敏敏还不睡啊?”

六福晋说:“且精神着呢。爷蹲那边半天,看出什么来了吗?”

“离得远,他们说话我又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六阿哥把外套脱了搭在一边:“以前四哥和八弟的关系还好,现在八弟居然看上了吏部,这不是夺四哥的权力吗?当初四哥为了和他做邻居还和四嫂子生了一场气,如今想想,真是人心隔肚皮,不知道四哥这会心里多难受呢,他那人最重感情了。”

六福晋不想听他吹嘘他四哥,直接问:“怎么夺的?”

“八弟搭上了伯王,伯王在汗阿玛跟前说话很管用啊。”

“裕亲王?”

“嗯。八弟对伯王很殷勤,比保泰保按这两个儿子都殷勤。说到底还是看上了伯王和汗阿玛关系好,怎么不见他对叔王献殷勤啊!他请伯王在汗阿玛跟前吹风,伯王在汗阿玛说什么八阿哥认真,四阿哥爱较真。在我看来,伯王就是在踩一捧一,我现在可烦伯王了。”

六福晋问:“四爷什么打算?叫我说不如早点谋划别的衙门。”

“我明天找四哥问问。”说完很生气:“凭什么让四哥走,四哥这一走不是显得斗不过老八?”

六福晋拍着女儿说:“吏部不是什么好地方,看着位高权重,但是四爷有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早看吏部上下不满了,走了对两方都好。”

“话不是你这么说的。”

六阿哥嘟嘟囔囔,随后换了睡衣躺下了。

四阿哥回去,躺下后睡不着,就直挺挺地躺着,也没翻来覆去。

四福晋搂着呼呼睡的弘晖问他:“真的要住妹妹的园子里?”

“哪能啊,妹妹的年纪也不小了,过几年成亲,自然会住进去,咱们不好打扰。”

“那……”

“真不行了,你带着孩子在京城住,咱们在京中的宅子是住得下的。”

“可是你怎么办?单独住在西花园?”

“我年轻,这里距离京城没多远,骑马来回就好。”

四福晋就说:“不行不行,大朝会的时候你要早起,万一要是城门那里耽搁了,这边就晚了。我是宁肯爷住在这里也别来回跑。”

“再说吧,要建造园子,爷和六弟一起建,是绝不会和老八一起建的。”说到这里就嘱咐四福晋:“往后咱们家的下人看紧了,别和他家有牵扯,爷烦老八了。”

“嗯,不需爷吩咐。”

“睡吧。”四阿哥闭上眼,和以前比,他显得成熟了很多,这次因为八阿哥谋夺吏部的事儿,他没表现的歇斯底里,更没表现的惶恐不安,甚至没去康熙和太子跟前提前撞木钟,表现的平静。这份平静不代表他退缩了,而是在不断地衡量得失,并没有如以往那样硬拼到底。

示之以弱,也不是不行,这一招有时候也好用。

他在黑暗里跟快要睡着的四福晋说:“园子的事儿先不急,我先找图纸。真的住不下了咱们带着孩子们回京城去。”

四福晋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经过二十多天的航行,海棠的船到了苏州地界。

苏州的大小官员在码头迎接。

十一阿哥这时候站在船头,看着四月的苏州码头,似乎这里的风都是软的。还能听到码头上骂人那股子软乎乎的语调。

等船队靠近后,后面侍卫们的船靠岸,侍卫先下去,年羹尧跟着一起下船,这只是他的中转站,他还要换其他的交通工具往前走,年羹尧跟这些侍卫们拱手告辞,随后上了岸走进人群消失不见了。

在侍卫们的管理下,苏州官员们都穿着官服列队迎接。十一在船上看着这些人按照官职大小排队,跟蹲在旁边的盐宝说:“盐包,你看到他们穿的官服了吗?文官用飞禽,武将用走兽,合起来就是禽兽。”

他身后的太监赶紧提醒:“爷,这话可不能说啊。”

说出去横扫一大片。

十一哼了一声。

轿子被抬到船上,海棠是尽量不露面,免得见过小金爷的人认出她来了。海棠在船上上了轿子,十一跟着下了船,随后在这些官员的欢迎下,十一代姐姐说了一通场面话,这些官员们纷纷围着送他们到了苏州织造府。

这里是用内务府的钱财改造的,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行宫别馆。康熙嘱咐他们姐弟住到这里来,是担心他们住在衙门里面不方便,而且李煦这个人比起其他官员来更得康熙的信任,觉得让儿女住在织造府能受到更好的照顾。

海棠在织造府下了轿子,请了苏州的官员来见面。

见面就说:“本王知道,本王和皇十一子在水面上漂着的时候,你们都收到信了。你们之中,有不少一心为国的干城,也有不少是王府权贵的爪牙,更有不少为了发财而当官的利己者。没事儿,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本王这次来是为了处理雇佣关系来了,你们该干嘛干嘛,不用惴惴不安,更不用转移金银财宝,本王是过江的蟒,不压你们这个地头蛇。”

下面的官员纷纷说不敢。

海棠也不管他们,让苏州知府明日带匠人和包头来,她要当面问询。

吩咐完了之后,让李煦安排随行的官员,又派人去请杭州将军。

杭州将军片刻赶不到这里,所以海棠打发了这些人,打算先休息半天。

中午吃了饭,海棠派人叫曹寅送银子来,顺便把门下的门人和在外面做官的包衣见一见。

到了此时,海棠和人说起这次来江南,还在说是为了踹匠和包头之间的纠纷来的。然而江南的官员半信半疑。

信的原因是自从落地江南,海棠所有吩咐都是围绕着踹匠和包头之间的。不信的是,她带的官员太多了,除了官员涉及户部,工部,刑部之外,还有大量的侍卫,又要见杭州将军,调动驻防杭州的八旗,这分明是有大动作。

很多人都忧心忡忡。

在这种忧心忡忡中,海棠见到了踹匠中几个牵头的人和这次涉及不发工钱的包头店主。

海棠坐在纱屏后面问话,两方都在指责对方。

包头店主说踹匠干活不好,就不该给钱。海棠问:“他们说给你们踹了二百匹布,有没有这回事儿?”

“有。”

“干得不好,是怎么个不好?”

“弄得毛毛躁躁,这布是卖不出去的。”

“好,你既然承认他们干了二百匹,这个没问题,你们双方都抵赖不得,现在你们争论的是活儿干得不好,是不是?”

“是。”

但是踹匠那边不承认,大家是干活干惯了的,又不是第一天干活,怎么可能二百匹没一匹好布。

海棠说:“这简单,布呢?拿布过来看,今儿就在苏州的大街上把二百匹布全部展开,让街坊邻居们评评理,看看这活儿干的该不该给钱。”

又跟苏州的官员说:“让店主把布抱出来,再敲锣打鼓把街坊们叫来,人家说公道自在人心,闹了这么久,让苏州百姓评评理,看看这活儿干得如何?还有没有公道?”

店主瞬间着急了,他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二百匹有问题的布来。

这和以往不一样啊,以往官府是不会偏袒这些臭干活儿的。赶紧拿眼睛看苏州的官员。

苏州知府小声跟海棠说:“昔日京城曾说,踹匠力大无比,喜欢惹是生非……”

海棠听了就不高兴。

十一不耐烦地问:“谁惹是生非看看布料不就行了,活干的不好还要工钱是踹匠惹是生非,如果是人家活干的好,是包头不给钱,这是包头惹是生非。让你们干活呢,说那么多叽叽哇哇地干什么?”

海棠说:“难道只有匠人惹是生非吗?街上那些酒蒙子就没人惹事?惹是生非是你们官府治安的事儿,这干活不给钱,说人家活没干好是雇佣两头的纠纷,怎么能混为一谈?你这官儿是怎么当上的?”

说完跟两边京城来的刑部官员说:“你们亲自去街上,让八旗和侍卫看管人群,别闹事儿了。你们给百姓解释清楚,这事儿依着布料好坏该怎么断案,谁是谁非说清楚。顺便把新律法张贴出来示众,听听那些百姓怎么说,看有没有可修改的地方。”

刑部的官员出去了。

但是户部和工部的官员还坐着呢。

在踹匠行会几个领头的感激声中,苏州官员擦了擦汗,现在知道调遣八旗是来维护当地,不让百姓闹事儿的。

不对啊,户部和工部是来干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