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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晖要南巡的地方其实在湖广一带,他这次出行是给去年的钱庄重组收尾。作为过渡的“国兴”钱庄已经开始运作,这里面总号和分号的掌柜以及账房有七成是进出口商行的人,剩下的三成是以前在各个倒闭商号中做过事的人。

预计着国兴钱庄运行十年,十年后过渡到设计中的模式,随后就会进行一系列的改革。因此弘晖去湖广一代除了盯紧了钱庄就是观察湖广一代各处的工农商业,看看当地的营商环境。

他这次把妻儿带上日常就借住在大户人家的民居里,每到一处就住半个月左右。和康熙南巡的规模以及排场相比不能同日而语,自然也没宣扬,不会出现很多乡绅来拜的场景。加上他可以低调,就是有人听说了找来,他也已经离开到下一处地方了。

丫丫的年纪大了,知道这是出来了,但是百岁的年纪不大,他印象里从祖母身边搬出来后就在不停地搬家,与外面接触得多了,他稀里糊涂地意识到自家穷了。

吃饭的时候他问费莫氏:“额娘,咱们是不是在逃荒啊?”

这次吃饭只有费莫氏和百岁在家,丫丫打扮成个男孩跟着弘晖出去赴宴了。费莫氏没想到儿子会这么问,就很纳闷地问:“怎么这么问啊?你是哪儿听来的逃荒?”她印象里没人在百岁耳边说这些啊!

“跟着阿玛听来的,说,说没吃没住,被人家赶着到处走,就是逃荒。逃荒可苦了。”他看看这房子,外面再好的房子也没有圆明园的高大干净,而且圆明园的房子很多是新建的,虽然素净,但是各处都是新的,和外面不一样,他小小的年纪里模糊的圆明园和现实里低矮的旧房子做对比,还不停地被人家赶走搬家,觉得就是逃荒。

除了住宿,连吃的也不好了,低头看看饭菜,没以前的好吃了。

费莫氏哭笑不得:“没有,咱们是跟着你阿玛出来办差呢,等天冷了再回去,是不是想太太和祖母了?”

“嗯,还想玛法和哈哈。”

“回去就能看到了,乖,吃吧。”

晚上弘晖回来,费莫氏把拧干的毛巾递给他,就说:“今儿百岁问我咱们是不是逃荒了,我就觉得这孩子是长大了。”

弘晖擦着脸问:“他还知道逃荒啊?”

“是啊,我心里也觉得新奇着呢。”

弘晖就去看百岁,百岁坐在榻上玩儿,看到弘晖赶紧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请安,表现的十分懂事。弘晖就觉得有时候孩子是需要揍的,不揍没法教孩子!看来还是离开溺爱的环境有用。

就问:“玩着呢?今儿跟着额娘学背诗了吗?”

“背了。”百岁说着把手放在背后,开始给弘晖背诗。

检察完儿子的学习,又陪着他玩了一会,天黑了弘晖挑灯写信,他估摸着今年秋季回不去了,会尽量赶在十一月底弘阳成亲前回去。随后在信上写了自己对两湖百姓的看法,真的是民生多艰,他打算带着妻儿去一趟云南,再去广西,最后坐船沿海岸线北上,在广州看看通商口岸,再去福建水军衙门看看,最后到达山东,坐火车入京。

写完后,想了想又把百岁觉得跟父母逃荒的趣事写了出来,随后检查了一下,厚厚地封装了让人送出去。

信送到京城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雍正对弘晖的安排基本是认可的,对他在两湖的看法上也是赞同的。百姓日子过得艰难,民间土地兼并严重,除了朝廷的赋税,地主和乡绅们也在盘剥,普通百姓一年的收入十分之七要被夺走,剩下的三成才用于养家。

所以农闲做工对于百姓而言非常重要,如果有地方管吃管饭每日再给几个钱,对于百姓来说这是真是碰上大好事了。

至于弘晖说他要去广州口岸再检察南库的事情,雍正立即写信阻止他去。

弘晖能去别的地方,但是广州一带最好别去,因为那里盘踞着大量天地会成员,弘晖拖家带口不好脱身,更是一个隐形太子,他一旦出事儿,对于雍正和这个朝廷而言打击巨大。

因此雍正的信被快马加鞭送往弘晖手中。

雍正这边回复了弘晖的信,接着就是海棠的信,海棠写这封信的时候就在天山南北,随信送来一串羊脂玉手持念珠。

雍正拿着念珠很感慨地说:“早年孝庄文皇后赏赐过朕一串念珠,后来汗阿玛也赏赐过朕一串念珠,这两串念珠一直在朕身边。如今妹妹送来一串,将来朕要是下去侍奉祖宗,这三串念珠就放在朕的梓宫里面,朕也一并带下去。”

十三阿哥觉得他现在说这个并非吉兆,就劝他:“这种话日后还是不要说出口,恐一语成谶。”

和康熙那种表面上不信,实际上很纠结自己寿命的人相比,雍正就实在的多,他真的想多活几年,于是立即说:“这话说得是,听你的,日后朕不说这些不吉利的了。”

此时雍正把海棠的信放下,让弘历收好这两封信,把自己写的《朋党论》拿给十三阿哥看。

这篇文章就是在讨伐以八阿哥为首的八爷党,十三阿哥低头看了,从结党对朝廷的危害说起,着重举例说明了结党这种事儿没一丝的好处,违背了君臣之道,从历史上几次大的结党之事来说给天下造成了很多不可挽回的损失。雍正在文章里抨击了结党,警告后来者不能结党为祸。

这篇文章实际上提供了个处理八爷党的理论依据,这篇文章只要发出去,下一步就是要以摧枯拉朽一般的手段处理八爷党,把八阿哥在这朝堂上最后一丝影响给消除干净。

现如今对着弘旺穷追猛打的两股势力,一股是以弘皙为首,这股子人就是想要吞噬了八爷党的力量。另一股就是弘昉,弘昉的目的是让红旺倒霉,能处死最好,死不了也要流放。

这两股力量目标明确,经过了这半年的接触和私下勾兑,在暗中结成同盟。弘旺现在就如漂浮在大海上的小船,已经被风浪打击得快要散架了。

而在宗人府大牢里面的八阿哥身体不好,老五阿哥来报,说他忧心重,日日失眠,而且肺部疾病已经到了不可逆的地步,剩下的命数不多了。换句话说八阿哥在苟延残喘罢了。

为了进一步打击八阿哥的势力,分化瓦解宗室,或者说为了减轻国库压力,让庞大的宗室人口有谋生的能力,他准备扩大宗学和八旗学堂,日后就要让这些人出去谋生。

所有适龄的宗室子女都要上学,男女宗学分开,每处宗学让一位亲王坐镇,下面分管各种教学的有贝勒贝子,这几处学校的师资力量都是千挑万选。

雍正不仅规定了要学什么,还规定了如何考试,如果考试成绩不好的,连着几次都是倒数的,日后宗室待遇都给取消了。

至于庞大的八旗,每旗最少两所学校,目前全部是男孩入学。和宗学不一样的是,这些旗学不是免费的,父母是要给孩子交学费的。但是为了避免有些贫苦人家没钱给孩子交学费,雍正开放官田给这些人耕种,会对一些贫苦的八旗子弟予以免除费用。

这里面也有严格的考试制度,这些孩子的成绩日后跟毕业了分配差事有关,因此有些早熟的孩子学起来很用功。

根据海棠在折子里的提议,在北方几省已经开设一种特殊的学堂,这种学堂占地面积不大,针对的是农村的男女少年和青年,用一些淘汰下来的织机教给他们如何操作。

海棠认为,纺织业是所有工业化的开端,能吸纳大量的人口,能很快形成规模,能促进原始积累。

因此这些人一部分进入察哈尔等地对羊毛进行精加工,一部分留在本地依托着北方的棉花产量加工棉布。

棉布的印染、运输、售卖等各个环节又会吸纳一部分人手,对农闲时候收拢安置讨饭的百姓有极大的帮助作用。

为了这件事,雍正特意招河南布政使田文镜进京。

田文镜进园子觐见的时候,弘历侍奉在雍正身边,对着田文镜这老头上下打量。

田文镜本人出身汉军正蓝旗,康熙一十一年他正好一十一岁,出来做官。但是一直做到康熙五十年前后也就是个州官而已,唯一拿得出手的履历就是康熙末年做了侍读学士,这时候已经是一把年纪了。随着雍正继位,田文镜的好日子来了,先是做山西布政使,又去河南做河南不布政使。因为在外地多年,对民间很了解,加上做官清廉,所以雍正对他的印象极好。

但是在弘历看来,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要是真有本事怎么在康熙朝做官几十年没混出头来?因此就对田文镜轻视起来。

君臣相见,雍正对田文镜很客气,两人聊起了今年施行的火耗归公和养廉银制度。

田文镜就说:“这两项都是德政,奴才在河南大力推广,不过因为时间短,或者是在风头上,各处都相安无事。下面的人贪婪成性,只怕将来上面看得不严了,他们又有了别的手段。”

田文镜这话说得也是实话,对于贪官来说总能找到贪污办法。

雍正在官场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就叹口气点头说:“至少现在是没事儿的。”

两人说起了田文镜今年在河南的一些动作,如清查亏空赋税和开辟荒田,并且在这次觐见中田文镜请雍正把陈、许、禹、郑、陕、光六州升为省直隶州,归布政使直接管辖。他开口了,雍正立即同意。

中午雍正还留田文镜吃了一顿饭。打发走了田文镜,雍正就问弘历:“你对他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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