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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美人谁不喜欢?

不过邹三有些腹诽,若论男子美貌,姬未湫看看自个儿得了,说句大不敬的,还能看看当今,当今风姿气度世间少有,他瞧见过一回,当时是紧张得只顾着跪着,后来回想起来才发现当今容姿殊绝。

姬未湫犹豫了一瞬:“行,那你下个帖子吧。”

邹三应了一声,这年头上乘的馆子都是要下帖子的,要不就是熟人引荐,否则根本连门都沓不进去。搁那里头有钱都是基本的,要是本人粗俗,不通风雅,都没有人稀得见你。

拿权势压人倒是可以,但压完了不妨碍所有客人都看上不你。

只有那种最下等的窑子,进去就是为了办事儿,随便找一家都能进,进去就有人,完事儿提裤子给钱就走。

***

是夜,姬未湫和邹三上了马车,白日里邹三的帖子发出去很快就得到了回应,还有小厮专门上门来引路,马车绕过七拐八弯的巷子,走了许久,才见到前方挂了一溜儿的红灯笼,两侧皆是黑黝黝一片,唯有那处红灯随风摇曳,风情无限。

姬未湫则是一抖,他找邹三作陪还有一点——这要是他一个人来,看见漆黑的巷子里出现一排红灯笼,他调头就走,打死他他都不进去!

也不怕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东西!他真的会忍不住在心里给这种地方套上聊斋皮,生怕聊着聊着对方突然揭下了人皮,亦或者隔天醒来发现人躺在乱葬岗里。

姬未湫看了一会儿,问邹三:“这地方有些不简单。”

邹三也跟着点头,秦楼楚馆是不能乱开的,有专门的一片地方,得在这一片里头才能挂招牌接客,搁百姓住的地方开的那叫暗娼,被官服抓了是要挨罚的,严重点还得坐牢。故而这楼两侧应该都一样的,如今却是一片漆黑,只有他一家亮着,可见厉害。

他道:“要不怎么说有些实力呢?”

姬未湫看了看跟在车旁的青玄卫还有夹杂在里面的影卫,颇为安心:“大概是前阵子过得太紧张了,我看什么都觉得不太对。”

邹三不得不认同这一点,“……我都有点开始慌了。”

他也跟着看了一眼青玄卫,很大胆的伸出一手对他们招了招,他趴在车窗上狗腿地说:“几位大哥,一会儿要是出事,咱们在能把王爷捞出去的基础上也捞捞小弟我!”

几个青玄卫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是没听见。

姬未湫老神在在:“别说这么晦气的话。”

话音未落,马车便停了下来,一直在前头引路的小厮恍若未闻地回过头来,笑得谄媚非常:“两位公子,春意楼到了,小的伺候您二位下车!”

邹三摆了摆手,自个儿跳下了马车,姬未湫扶着青玄卫手臂下了车,两人方站定,便有知客来引,小厮则是带着马车停到后院去歇着,姬未湫与邹三进了门,里头布置清雅宜人,并不显得喧哗,重重屏风后才见人影绰绰,琴音幽幽。

知客笑得很斯文,像是哪家的管事,而不是青楼的龟公。他引着二人上楼,只道:“公子的帖子送来,微生公子喜不自胜,早已候着公子到了。”

邹三到了这地方气质就为之一变——旁人来这地方,就是装也要装得肆意风流,好让那些花魁知道他是个中老手,偏偏邹三就往反方向装,跟头一回来这烟花之地一般,一双眼睛干净得能一眼望到底,他点了点头,客气地说:“有劳。”

姬未湫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见都觉得邹三恐怕有点大病在身上。

很快到了三楼,这一层并无房间,整个都打通了,层层屏风与纱幔将此处掩得若隐若现,其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怀抱琵琶,微微扬首,似乎实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知客就此止步,挑开了纱幔的一端,邹三又怯怯懦懦地道了声谢,带着姬未湫进去了。穿过层层纱幔,不多时两人就看见了一个高挑纤细的男人,他闻声望来,姬未湫也正在此刻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极其秾艳的男人,并非说他涂脂抹粉,相反他半点脂粉不沾,只凭着五官就能让人想到‘秾艳’两个字。而他又偏偏是清冷孤寂的,懒洋洋地抱着琵琶,又懒散地看着他们,慢慢收回了视线,仿佛他们与他无关一般。

最让姬未湫关注的是他的眼睛——绿的。

姬未湫也知道此刻应该用点什么湖水、碧潭之类的来形容他,但不妨碍那双眼睛就是绿色的——混血嘛!他见得可多了!

邹三一张脸涨得通红,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男人,陡然又垂下眼帘,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对方却是笑了起来,此刻又不显得孤寂了,颇为亲和,眼中带着鼓励看着他们,又起身行礼:“阿泽见过两位公子。”

他是男人,却行了一个女子礼,屈膝半福,姿态优雅,映着那双绿眸,有一种奇异地魅力。

姬未湫在这一瞬间想扭头走人——他就不适合在这里待着,还是让这两个影帝在这里互演吧!他在这里纯粹属于是碍事了!

反正美人他也看过了,不过如此!还不及姬溯!

想到姬溯,姬未湫想要走的冲动又被他自己压制住了,对,想想初衷,不能就此前功尽弃——老是想着姬溯算什么事儿?!

他都害怕,要是哪天姬溯知道了,不得剐他三年九万刀?每天剐一百刀,剐不够九万刀或者他没坚持到三年就死都不能算。

邹三低着头呐呐地说:“多谢公子。”

说着就带着姬未湫一道入座了。

“公子是第一次来?”微生公子微微侧脸,笑着问道。

邹三脸红:“嗯……”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姬未湫没忍住看向窗户。

窗户的方向没有纱幔,那窗户开得极大,漫天繁星仿佛顺着银河流淌入内,男人仿佛坐于星河中一般,更显得他如妖似仙。

姬未湫很不合时宜地想:要是今天下雨怎么办?他还特意看了看,这么大的窗,是真的没有窗面,这要是下个暴雨那演什么?河神?

而且说实话挺冷的。

姬未湫不禁用一种敬佩的眼神看着这微生公子,屋中都是纱幔,碳火肯定不能放在近距离,应该是烧的地龙——那也挡不住从这么大的窗户呼呼往里吹冷风!这位微生公子穿着一件广袖宽袍,外罩薄纱衣……他是真的不冷吗?

“公子为何这般看阿泽?”微生公子微笑着问姬未湫。

姬未湫这种人是很简朴的,他白天搁姬溯面前得装,大部分时间说句话要想三遍才敢出口,出门花钱找人聊天他难道还要先斟酌三遍再开口?那他花钱的意义何在?!

于是他很真诚地问道:“公子不冷吗?我有些冷,能不能关窗。”

姬未湫的披风还裹着呢。

微生公子一愣,随即笑开了,“公子是真性情,来我这里的客人,十有八-九都是觉得冷的,可开口的无不是赞这风景绝佳。”

邹三已经觉得不好了,他想去扯姬未湫,但还是让姬未湫说出了口。

姬未湫:“他们家是没有窗子吗?总有门吧?没有门,总有树吧?”

言下之意,死装,真的很喜欢星空又没有窗户的可以推门出去看,实在不行还能把自己吊在树上看。

微生公子笑得两肩乱颤,又扬声唤了人来关窗,他道:“公子说得极是!公子真叫我爱煞!”

姬未湫没接这茬,他就想看看美人洗洗眼睛,不是真的想找个人过夜——退一万步,他怕有病。

邹三面如涂朱,他扯了扯姬未湫,与微生公子道:“我朋友他、他莽撞了,公子见谅。”

微生公子闻言又看向了邹三,轻而易举地将话题从姬未湫身上聊到了邹三身上:“公子有友如此,公子必然也是性情中人,微生何其有幸能见公子?”

姬未湫在一旁瞧着,这微生泽很老辣、很精明,他在他和邹三之间很快就发现了今天更有可能为他一掷千金的是谁。他容貌艳丽,却做孤寂,明明看见他们来了,又做出一副春风细雨的模样,本质上就是引起客人的探索欲,想看看他伪装下的真实的样子。

和邹三走的是一个路子。

那些身经百战的花魁哪里看不出来邹三也是装的?只是不愿揭破而已,邹三给钱大方,又能装出自己喜欢的样子来,还能让自己也有兴趣,长得也算俊俏,自然喜欢。

窗户关了,果然暖和了许多。

姬未湫捧着茶盏欣赏微生泽的美貌,不可否认,眉目流转之间确实是好看的,说话也叫人如沐春风,姬未湫越看越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有点像谁。

他思索了半天,陡然想起来这说话的劲头像谁了!

他像顾相!要是说话再带些狡猾,那就真点顾相年轻时候那味儿了。

姬未湫神色顿时就有些诡秘了起来。

大概是这么一想,就越听越像。

——有一种坐在文渊阁里上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