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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们快点回家去接娘亲吧。”

宋三郎心说傻儿子,接你娘亲事儿就多了。

宋三郎道:“这里离家太远了,不如我们爷俩先去探探路,尝尝有什么菜好吃,下次再带着娘亲过来。”

“爹爹说得对。”宋景辰脆声答道,这会儿也不要他爹抱了,拉着他爹的手,连蹦带跳地跟着走。

宋三郎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实惠的酒楼,酒楼里正是吃饭的点儿,一楼人很多,三郎抱着儿子往楼梯上走时,却碰到了熟人。

同时,正往楼梯上走的一行人之首,正是堂叔宋长志家的小儿子宋文峰,也就是自家老太太嘴里要成亲的那位。

宋文峰乃是宋长志最为得意的小儿子,去年才考中了举人,后又攀附上户部仓部司下面的三库之一,颜料库主事高家,并与其嫡次女定了亲,凭着准岳父的关系,一番疏通之下,谋了个书令史的流外官。

三库主事之下设有书令史三十余人,也就是说宋文峰要与这三十余人竞争,等到主事退下来之后,才能竞争主事的官位,填补空缺。

说起来难度不小,可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所以,对如今的宋长志来说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官场情场两得意。

今日他特意约了几个同窗好友一块儿过酒楼小酌几杯,说白了,有点儿像是现代的某些同学聚会,混得特别得意的同学,总是格外热衷此道。

成功需要有人来衬托,

成功更需要被人看见。

身边的观众越多爽感才能越强烈,

倘若此时再有个人送上来被打脸——

那就非常爽了。

不巧,堂伯父家的木匠堂哥就是他想打脸的对象。

洛京宋玉郎,自家爷爷和自家爹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整个宋家可就显得有他这个大才子了。

可那又怎样,宋玉郎是个短命鬼,生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废物,到了自己这位堂哥以这里,干脆直接沦为了木匠。

士农工商,如今的大夏朝商人的地位是提上来了,那就数这匠人最是低贱不过了。

不过宋文峰想要打脸宋三郎却不能是现在,现在当着外人呢,他可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个木匠堂哥,丢不起那人!

宋文峰唯恐宋三郎贴上来蹭吃蹭喝让他丢人,皱着眉,目含警告地狠狠盯了宋三郎一眼,带领着几个同窗速速从宋三郎身边穿过,进了楼上的贵宾包间,又不放心得叫来酒楼伙计一顿吩咐。

宋三郎整个一个莫名奇妙,招他惹他了?

心说这人莫不是有什么病。

宋三郎懒得理会,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而已,与自己有何干。

抱着儿子上到二楼,宋三郎在大厅里找了处靠窗的位置,边吃饭还能边看看外面的景致。

宋景辰对大酒楼的一切都感觉到新奇好玩儿,大眼睛忙不过来地四处看,宋三郎请伙计取过把高凳来,方便儿子坐。

酒楼的小伙计给斟好茶,体贴地将茶壶放到孩子手够不到的地方,递上来菜单,“这是咱们酒楼的菜谱,客人想吃些什么酒菜,报给小的就是。”

宋景辰也好奇地扒拉着菜单瞎看,不认字也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

宋三郎不由笑道:“现在你晓得读书识字的好处了吧,倘若大字不识一个,辰哥儿出来吃个饭都吃不上。”

宋景辰眨了眨眼,扭过头,冲旁边伙计奶声奶气道:“这位哥哥,菜谱上那么多的菜,不如把你们店里做得最好吃的菜,一起报给我听好了。”

小伙计被他小大人的模样逗乐了,道:“我们酒楼的花炊鹌子、五珍脍、萌芽肚胘、羊舌签均是味道一绝,客人不妨点来尝尝。”

宋景辰大眼睛一亮,悄声对他爹道:“爹,他说他们有羊舌签,就是咱们上次在李伯伯家吃的那种,爹还记得吗?”

宋三郎冲伙计道:“那就给我们来一份羊签肉,再来一份翡翠丸子汤,两碗白米饭即可。”

正说着,对面又匆匆跑过来一个伙计,他道:“这位客人,对面包间里的宋公子说您这桌的酒菜钱算他头上,请您不要过去打扰他宴客。”

宋三郎略一思索便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怪不得刚才上楼之时瞪自己一眼,这会儿又巴巴跑来给结账,这是怕穷亲戚给他丢人呗。

对方如此大方,宋三郎得对得起人家的大方。他叫住正要下楼传菜的伙计,“等一下,把你刚才报得那几样拿手菜都给加上。”

“得嘞,客人稍等片刻,很快就给您上菜。”酒楼伙计笑呵呵应下。

宋景辰不解道:“爹爹,为什么我们吃饭,人家却要给我们结账呀。”

宋三郎:“大概是吃饱了撑得吧,人家要做什么人家乐意,咱们吃自己的就好。”

宋景辰的小脑瓜想不明白爹说的是啥意思,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等着无聊,他想起自己刚才买的玩具来了。

“爹,我的小鸟呢,我要玩。”

宋三郎当然不能给他玩儿,道:“这只小鸟爹爹有用,不能给辰哥儿玩儿,回头儿爹爹给辰哥儿买更好的玩具去。”

宋景辰不乐意,道:“可是爹爹,我就想要我的小鸟,是辰哥儿先发现的。”

小孩儿为难道:“除非爹爹要补偿辰哥儿两个玩具才行。”

宋三郎就笑,“依你就是。”

宋景辰:“爹,我要一个大风筝,我还要钓鱼竿!”

“小孩子家家,你要钓鱼竿做什么?”宋三郎不解。

宋景辰:“爹爹给我买了小狸奴,我钓鱼给它吃呀。”

宋三郎不由眯起眼来:“宋景辰,你转弯抹角就是担心爹不给你买小狸奴吧。”

宋景辰眨巴眨巴眼。

平日里,一直都是秀娘在家带他,妯娌几个聊天八卦之时从不避讳他,小孩儿看似在自己玩儿,实际上小耳朵支着听呢。

时间一久,妯娌几个的宅斗套路小孩儿就摸清了。

娘说还行吧,意思就是不行。

二伯娘说挺好的,意思就是不咋地。

大伯娘说哪天不忙了,意思就是她一直会忙。

所以,那天爹爹同他说等不忙了带他去买小狸奴,其实就是不想给他买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小孩儿才不会承认,他道:“爹爹才不会骗我呢,爹爹说过,男子汉一言九鼎说话要算话!”

说完,他还加上一句:“爹爹是男子汉。”

宋三郎“……”

他得承认,自家小孩有八百个心眼子。

酒菜很快上桌,爷俩肯定吃不了这么多,宋三郎将每样菜拨出来一些给儿子吃。

宋景辰吃的尽兴,小肚子溜圆,宋三郎不敢给他吃了,直接问店伙计买了个提篮,几个瓷碗,将剩下的都带走,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回到家中,这些大酒楼的招牌菜成了宋家人的晚饭,宋三郎同家人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到堂叔宋长志平日里为人的扣门儿劲儿,再想想宋文峰结账时的表情,把一家人乐得不行。

这菜的味道真不错。

吃过晚饭,回了自己屋,秀娘还在忍不住笑,道:“看不出三郎你竟然这么坏,这次可是让那宋文峰割肉了。”

宋三郎:“嗯,他不差钱。”

说起钱来,秀娘又一脸肉疼,自家现在真成穷光蛋了,家里没有存银钱,心里发毛。

宋三郎看出来了,他道:“娘子闭上眼。”

秀娘瞅了旁边儿正在玩儿玩具的儿子一眼,羞恼道:“孩子在呢。”

宋三郎哭笑不得,干脆直接从身上掏出没有花掉的银钱递给秀娘,道:“本以为要七八两银钱才能拿下那画,不成想这一行的水太深,一番讨价还价,竟然只要了我三两,剩下这些娘子还收起来吧。”

秀娘高兴坏了,感觉眼前的银钱就像白捡来的一样,忙喜滋滋把钱又放回到她的小木箱子里,一边上锁一边道:

“我早就同你说这一行不是咱们能玩儿的,说好了,我就只准你玩儿这一次,下次说什么咱也不能冒这个风险。”

闻言,宋三郎忽然觉得自家小娘子其实很有生活的智慧,或许昨晚并非是自己说服了娘子,而是她真得豁出去了,或者说她愿意给他一个犯错的机会。

所以他们俩人的生活能够这般岁月静好,其实是两个人的共同付出。

这样很好。

外面似是要闷雨呢,一丝风也没有,热得人透不过气来,宋三郎见儿子一脑门儿细汗,把儿子从地上席子上抱起来,给擦了擦汗,对秀娘道:“带孩子出去透透气吧,屋子里实在太热。”

“你们爷俩出去吧,我的扇坠子还差一点儿就要做完了呢。”

宋三郎带儿子出来院子里,正巧对面宋大郎父子亦出来纳凉,宋景辰看见大哥哥撒腿跑过去,拉着宋景茂的手道:

“哥哥,一起去捉知了猴吧,我爹爹可会捉啦,知了猴炸一炸可好吃了。”

宋景辰与宋景茂差了十二岁,平时都是同睿哥儿玩儿得多,自打上次宋景茂把他从树上解救下来以后,他对大哥哥比之以往更加亲近了。

宋景茂早就过了玩闹的年龄,自打出了上次那事之后,整个人愈发沉静,越来越像个成熟的大人了,只幼弟可爱又与他这般亲近,他不忍拒绝。

宋三郎道:“大哥,一块儿?”

宋大郎忙摆手,“大哥这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三弟带他们玩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