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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三郎回过头,就见一手摇折扇的圆脸细眼锦衣公子哥儿凑上来。

“这画是在下先看上的,阁下破坏规矩不大好吧。”三郎淡声道。

那锦衣公子哥儿上下打量他一眼,皱眉道:“你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宋三郎:“进此园中之人,既是买家又是卖家,莫非彼此交易还要刨人底细不成,倒要请教阁下是哪一家?”

宋三郎此言引得旁边一众人窃窃私笑。

锦衣公子恼羞成怒,横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本公子如此说话,你可知道我是谁!”他正要发火找事儿,被身边人给急急拉住了,那人道:

“公子,您忘记之前将军交代给您的话了吗,若有什么闲话传到陛下耳朵里,贵妃娘娘同靖王殿下生了气,即便是将军大人也护不住您那,公子切莫要动气。”

那随从又道:“这里可是宣平候的家里,少爷在老侯爷家里惹出事儿来,怕是老侯爷会向陛下和太后娘娘告状,望公子三思。”

刘武想到上次他不过是教训了个贱民就惹得靖王大动干戈,要教训他,又想到此处是太后弟弟的地盘,总算还没有蠢到家,狠瞪了宋三郎一眼,按捺住火气没闹事儿,却是以势压人,他道:

“非是本公子要强人所难,只是我爹镇国将军喜欢柳公的书法,本公子一片孝心,你是成全还是不成全。”

宋三郎淡淡一笑,对刘武道:“在下对这副字是真爱,阁下若是一片孝心,倒也不是不能相让。”

闻言,刘武得意道,“那就承认了。”

宋三郎却是笑道:“只是这两幅作品真假难辨,不知阁下想要买那一副呢,若是买了假的去,一片孝心岂不是弄巧成拙。”

刘武心说一副破烂字画老子那副都不稀罕,要不是过些日子靖王生辰,靖王又喜欢字画,他才不会来这里看一堆破烂玩意儿,天香楼不比这儿香多了。

刘武豪气道:“本公子两副都要不就得了。”

宋三郎摇摇头,“此画价值不菲,公子若都拿下,岂不吃亏?”

“不若让在下先挑选,倘若在下买到的是赝品,阁下自可去买那副剩下的真迹,倘若在下买下的是真迹,将真迹卖于公子即是。”

刘武冷哼了声,道:“你倒是懂事,就依你说的办。”

宋三郎开始比较挑选那两副书法,只是他迟迟挑选不出来,刘武等得心烦,干脆带人到一旁歇着,昨晚在天香楼劳累过度,没多会儿他竟是睡着了。

张璟在一旁这个晦气,年年踩坑,今年好容易找了个帮手想要扬眉吐气翻个身,又被人给搅和了。

他见宋三郎听说对方是镇国将军之子就置自己于不顾,上杆子巴结对方,冷哼一声,既然人家攀上了高枝儿,就权当自己交友不慎了。

宋三郎迟迟挑选不出,引得卖家也开始心烦,有些不耐道:“阁下到底还要挑选多久?”

宋三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诚恳道:“这两幅画实在真假难辨,烦请再给再下些时间。”

这会儿子,萧衍宗同李义山溜达过来了,见到宋三郎,两人都有些意外。

李逸山奇道:“三郎竟然还懂字画?”

宋三郎早就料到萧衍宗和李逸山会来这种聚会,一拱手道:“家父喜好此道,所以三郎亦略懂一些。”

实际上宋玉郎去世时,宋三郎才几岁,刚会走路而已,但是萧衍宗和李逸山这种人怎么可能去记宋玉郎去世时,宋三郎的年纪有多大。

卖字之人见宋三郎同萧衍宗以及李逸山两人认识,不好多说些什么。

萧衍宗打眼扫了两眼,就看出哪副字是真,哪副字是假,看着宋三郎这个费劲儿,真是替他着急呀,但又不能暗示。

就听宋三郎道:“萧大师,这副字的临摹者当真出神入化,在下十分喜爱柳公的字,自认对柳公的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仍旧不能辫出真假。”

人家都这么说了,看在自家小徒弟的面子上,萧衍宗也不能太打击人家爹,无奈笑道:“的确真假难辨。”

萧大师都这么说了,宋三郎一咬牙道:“既是选不出,那在下就凭直觉选了,在下选这副。”宋三郎指着其中一副字道。

那卖家不知道说什么好,很干脆道:“阁下运气不好,买到的是假的。”

宋三郎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道:“竟然是假的嘛?无妨,这幅字于在下来进与真迹并无差异。”

说完他痛快付了银票,张璟给他的。

把赝品当宝,萧衍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算了,千金难买你乐意。

小徒弟那般聪慧,这爹堪忧。

这就叫赖秧结好瓜,上哪儿说理去。

李逸山知道宋三郎的情况,就纳闷这么多银钱,宋三郎哪儿来的。

直到宋三郎把字交给张璟,张璟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宋三郎心说你咬什么牙,回头儿你就会哭着感谢我。

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一人悄悄将宋三郎刚才的一言一行全都记录了下来。

同萧衍宗以及李逸山分开后,宋三郎追上张璟,“张兄留步。”

张璟咬牙看着他,“真行啊你,宋三郎,拿着我的银子去讨好镇国将军府,你真是挺能耐啊,你行,你胆子可真大。”

“所以镇国将军府不好惹,坑我很容易是吧?”张璟气急!

宋三郎一笑,“张兄可知这副赝品价值千金。”

张璟只想呵呵,呵呵,再呵呵。

却听宋三郎道:“张兄只知道这幅字是赝品,可知临摹之人是哪位?”

张璟身为户部侍郎,官场老油条,自然不是傻子,宋三郎一点,他就有了隐隐的猜测,惊声道:“莫非是——

宋三郎点点头。

张璟先是大惊,随后狂喜!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萧衍宗是造假高手,但极少有人知道大夏朝还有一位隐藏的造假高手,那便是当今皇帝。

皇帝自是什么都不缺,他缺的是快感。

自己的伪作不被人识破的,暗搓搓的爽。

如此方能显出他的技艺高超。

张璟不由好奇道:“宋兄又是如何得知是那位仿的?”

宋三郎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苦笑道:“在下只是机缘巧合下 ,偶尔听萧大师提过一句,今日观察到但凡有人过来看那副字,就有人暗自观察,便有了些隐隐猜测。”

他又道:“刚才在下选好画后,那人就离开了,所以在下猜测所料应该不假。”

张璟刚才看到萧衍宗以及李逸山同宋三郎打招呼,不疑有他,皇帝的嗜好极少数人知道,这极少数人里包括萧衍宗不足为奇。

宋三郎冲张璟一拱手,又道:“在下擅作主张,替大人赌一把,还望大人见谅。”

张璟上上下下打量宋三郎,眯起眼来,道:“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宋三郎知道解释不好,便会让对方认为自己故意接近他,是有所企图,他道:“大人带三郎来此宴会,就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加之在下见到这里的多位大人与您十分熟识,所以大人的身分不言自明。”

宋三郎又诚恳道:“三郎一介布衣,但从始至终,大人对在下以礼相待,以朋友之谊与在下相交,刚才对大人是大好的机会,三郎如何能不以诚相待,回报大人。”

张璟对宋三郎当真是刮目相看,观察细致入微,又有勇有谋有魄力,这妥妥是当官的好材料呀,亦会是好帮手。

想到此,他不由想提携一二,问道:“三郎可有荫补什么官缺?”

所谓荫补,是指官员子弟或者亲属可以自动获得入仕的机会,宋三郎的曾祖父乃是从三品的官职,正在此列。

大夏朝的荫补制,由来已久,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官员在位时能安心为朝廷出力,告老后亦能安心养老,乃是皇帝安抚大臣的一种手段。

只是宋家这种情况,却是太难了,因此,宋三郎一拱手,苦笑道:“于在下而言,此路实难走通。”

张璟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荫庇二代倒是好说,从宋家御史中丞那一辈儿到宋三郎这辈儿,已经是往下数第三代了,论资排辈等着填补空缺确实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不过说到底,还是朝中无人无关系罢了,并非不可为。

他忽然想到户部下面那位主事搞得全洛京城的男人不敢再吃补药的热闹事儿,这不正是有了个空缺?

一个小小的从八品不入流的小官,他操作起来,不过是交代下面一句的事儿,这大夏朝的官员四品以下吏部均有任命权,说是吏部任命,亦是根据各部自己的举荐,从举荐人里选而已。

宋家乃是书香门第之家,张璟默认宋三郎是读书之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宋三郎竟然会沦落到做木匠,更不知道这位木匠活儿干得还不错。

以至于宋三郎做上官时惊呆了一众人,更是激励了侄子宋景茂。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为之事,只有你不够想,不够努力,不敢为自己争取。三叔就是最好的榜样。

且说宋三郎达成了自己的第一个小目标,他还要继续第二个,他得让儿子实现吃葡萄自由,那青铜器他得想想怎么卖出个好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