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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初来乍到被老人挤兑再正常不过,毕竟哪里能没竞争呢,上善楼又不是桃花源,亲兄弟俩还在爹娘面前争宠呢。

刘九香虽不是新人,却是女人,在一众男管事当中天然被排斥,尤其她还没有女人的天然资本——美貌!

原本她是管着楼里后厨里洗碗刷锅烧火的那帮子人,眼下骤升为楼里所有男管事的顶头上司,谁能服气?

不光不服气她,对景辰的决定亦多少有些微词,只不过他们是万万不敢对景辰生出任何不敬的想法,却认定刘九香的不是。

没有其他管事的配合,九香这大管事的职位其实有名无实,对此九香一时半会儿也无对策,她只能做眼下自己能做的,对这些新来的伙计加以关照,多少算是有自己能指使动的人。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几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不由分说上前将高讳表叔胳膊反扭制住。

刘九香一句废话都没有,抡圆了胳膊,上去就照着男人的脸啪啪啪左右开弓打个不停,畜牲比人脸皮厚,你得用上劲儿他才能知道疼呢,不痛不痒它可长不了教训,揍成猪头才能配上他畜牲的身份。

整个厅堂之中先是鸦雀无声,随后哗然,继而发出哄笑,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热闹那都必须好看。

高讳从震惊中缓过味儿来,下意识上前阻拦,表叔挨打那打的也是他的脸呀。

这会儿楼里其他管事亦都听见动静从屋里跑出来了,他们对九香只是内部矛盾,对高讳那才是真心实意不打折扣的厌恶,一个萝卜一个坑,高讳的人安插进来,就意味着他们之中的人被清除出去。

大堂管事朝下面人一使眼色,跑堂的伙计俱都是机灵之辈,心领神会上前拉架,明是拉架,暗里借着同伙的掩护朝高讳身上招呼。

高讳吃痛怒吼:“你们大胆!”可惜他的声音很快被捂了下去,乱哄哄中谁打了他,谁又捂住他嘴,他哪能看得清。

正这时,有位正用餐的“少年”却忍不住扬声叫起好来:“打得好!”

见众人朝她看来,这位少年扬声道:“一言不和便打人,还照着脸打,人家还是位娘子,欺负女人,咱们天下爷们儿们的脸都让这种人给丢尽了。

何谓美丑?

品端则清,行正则雅。圣人言,善为美,恶为丑,君子当察其心而辨美丑,非止于皮囊。

再者,我等“皮囊”皆为父母所赐,辱人皮囊等同辱人父母,我大夏以孝治天下,皮囊被辱而不还击,视为大不孝!”

少年音色清朗而又抑扬顿挫,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可太理直气壮了。

众人就听那少年又道:“景……宋景辰公子早就说过,上善楼最大的风水便在于这个镇楼的‘善’字,依在下看来,惩恶即是最大的扬善,所以我说这位娘子打得好、打得对!”

少年隔壁桌一位衣着富贵的老夫人亦是出声:“我老婆子也是女子,一想到同一个欺负女人的杂碎在同一间屋子用饭,老身我就恶心得想吐出来,来上善楼的皆为雅客,断然容不下这等污秽之人,没得倒人胃口。

若上善楼再允这等粗鄙之人入内,这餐食便是再美味,老身也不想再来。”

“是哩,也不撒泡尿看看他自己长什么德性,还有脸挑剔别人。”

……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纵然高家二人众目睽睽之下被教训,可打便打了,给他作证就是得罪宋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愿意掺和进这等复杂的事儿中,看个热闹就完事儿。

讲理讲理,讲在前,理在后,怎么讲比较重要。

事情既然闹开,就要闹大,这场闹剧传到皇帝耳朵里才是宋景辰的目的,反正他不在现场,反正九香是个女子,做出大厅广众之下打女人之事,还能指望高家是什么能糊上去墙的好泥?

高家能成为未来太子臂膀?

累赘还差不多。

正如景辰预料中那样,上善楼所发生的事情均一字不落地落入到赵鸿煊的耳朵里,包括高家先前入股上善楼一文钱未掏之事。

赵鸿煊勃然大怒,只不过高贵妃怀着身孕他不得不按下怒火,高家人在他心中成为被彻底放弃的死棋。

范庆阳从父亲那里听到消息心生忐忑,宋景辰顾忌高贵妃可不代表顾忌他们范家。

他太过高看他自己了,景辰可没功夫搭理他,不止是他,高家人也不是景辰的目标。

景辰是要通过高家之事让皇帝想明白:皇帝最大的指望其实只有宋家,给了父亲官职,却舍不得放权,关键时候要父亲赤手空拳替他卖命?

留给皇帝的时间不多了,同样留给宋家的时间也不多,宋家若不能在赵敬渊上位之前获得真正的兵权,宋家便会如今日这般被人任意拿捏。

正如父亲所言,权力会同化每一个拥有它的人,赵敬渊也不能例外,景辰不热衷于权力,但他想做之事却离不开权力的支持,

景辰心里很清楚,他最大的靠山不是赵敬渊,而是父亲,是整个宋家。

在大凉州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眺望远山,景辰幻想过很多事情,幻想他的快意的人生,幻想他的美好爱情,然而事实上自从走出大凉州,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身不由己被裹挟推赶着做出选择。

一切皆非他梦中模样。

他以为自己距离长大还很遥远,可眨眼他就自发自觉得活成了“明白人”。

他与赵敬渊终究都活成了“明白人”。

衍宗师傅曾说:乖徒儿,你终究会活成你讨厌的模样,那时候你就长大了,成熟了。”

他问:“为什么?”

衍宗师傅嘿嘿一笑:“因为妥协才能长大呀。”

他还问:“为什么?”

衍宗师傅笑而不答。

他气鼓鼓道:“凡事总有例外!”

衍宗师傅瞅他:“那么,凭什么你就是那个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