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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笨不懂算数, 两块大银锭跟一枚金锞子价值差不了多少,前者抱起来却是沉甸甸的,心满意足。

杜氏看着外?孙傻憨憨的模样, 更觉心喜。

徐枫那孩子虽然懂事,可毕竟隔了一层, 再者性子沉稳疏离, 甚少对杜氏这养娘撒娇,杜氏虽理解人之常情, 却难免觉得遗憾。

不过徐枫去年考中秀才,杜氏还是掏私房钱大摆筵席, 好好热闹一回——太太仇视方姨娘,必不肯在?这上头用心。

人心并?非捂不热的石头,那之后徐枫多少对她亲近些,杜氏琢磨着, 等徐枫考上举人,便央老爷为他说门亲事, 到时候见了面,给那女孩子一套头面, 她这养娘的职责就算尽到了。

徐宁笑道:“娘总是与人为善。”

杜氏叹息, “我?不懂那些世故, 只求对得起自己就是了。”

徐宁虽偶尔也会怒其不争, 却不得不承认,若天下尽是她娘这种人,世间将变得多么美好。

她就不行, 当圣人太费力气, 还是无?功无?过的普通人更适合她。

正闲聊时,侍女通报大姑奶奶来了。

徐宁也有点“怀念”徐馨, 距离产生美,她现在?想起的倒是小时候嫡姐那些有意无?意的周济——当然,在?徐馨看来或许更像施舍。可无?论如何,多亏有她庇护自己度过衣食无?忧的童年。

但徐宁也很?清楚,若姊妹俩相处时间长了,她俩又会回到那种暗暗较劲的状态,远香近臭,人往往会对身边人诸多挑剔,谁都无?法?免俗。

还是现在?这样若即若离最好。

徐馨是特意挑徐宁在?的时候来的,当初她生下孩子没多久,三妹便跟着静王就藩去了。

徐馨原以?为能?舒舒服服赖在?娘家,谁知月子刚一坐完,诚意伯便催王氏将她赶走,说是出嫁女没有在?娘家长住的道理。何况椿哥儿媳妇也有了身子,两边挤在?一块儿,如何照应得来?

王氏虽疼爱女儿,却更知道长子才是立身之本,何况大姐儿自幼娇宠惯了,再不学会自立,她难道能?照顾一辈子?遂硬起心肠逼徐馨回老宅去。

不知是否诚意伯有意警告,明知女儿女婿生活窘迫,王氏也不敢过多周济。徐馨不得不学着驱使奴仆操持家业,没那些闲钱发工资,能?裁的下人都给裁了,她每日早早去市集挑选便宜新鲜的菜蔬,讨价还价,一文钱掰成?两半花,衣服破了也自己补——文思远固然可以?卖文为生,可徐馨不肯叫他耽误课业,她全部的指望都在?他身上哩。

徐宁见到大姐姐时唬了一跳,明明还在?风华正茂之龄,两鬓却已显出苍苍之色,可见生活多能?磋磨人的青春跟心志。戏文里那些状元郎每每发迹之后便踹掉糟糠之妻,大抵有迹可循。

还不待她开口?,徐宁便让半夏掏出一沓银票来,不多,但足够解燃眉之急。

倘徐馨认真?数过,会发现那数目与徐宁这些年的月钱惊人地?吻合——姑娘们的月钱都由王氏发放,她这意思算还债,表示从?此后便两清了。

但徐馨自是想不到这点,她望着徐宁只觉自惭形秽。

说实话,当初静王夫妻奉旨就藩时,她心底还是有点优越感的,三妹嫁得再好又如何,还不是要去那穷乡僻壤吃苦,自己纵使眼前潦倒,可天子脚下,寸土寸金,总归是要略胜一筹。

谁知过去数载寒暑,三妹风采一如往昔,反倒是自己被柴米油盐磋磨得失了往日锐气,红颜枯槁。

徐馨下意识抚上两鬓,触目惊心,时移世易,三妹从?方方面面都打败了她,不战而屈人之兵。

徐宁却并?没有跟她较劲的意思,她一直觉得只有自我?意识过剩的人才会处处同人比较,人生苦短,把心思放在?取悦自己不是更好?

哪怕这会儿她跟徐馨位置颠倒过 来,徐宁也不会觉得苦恼,只会为有个出色的妹妹而高兴——咳咳,有点像王婆卖瓜了。

看徐馨这副模样,的确也失去衣锦还乡的必要,反而叫人怜悯。

过分的好意反而刺心,徐宁不欲多说,而是岔开话题,左右那些银票足够表示诚意了。

“小外?甥呢,怎么没看到他?”

孩子永远是最安全的话题,徐馨一扫方才颓唐之色,赶紧叫乳母将孩子抱来,两个小豆丁站一块,轮廓竟有几分相似,到底是表兄弟。

双方都觉得自家的更胜一筹。

徐宁按例赐下见面礼,让两个孩子自去玩耍,方才闲闲问起文思远的近况。

要她说,这位启蒙恩师可真?是背时,上次本来有机会却被卷入舞弊案,今年又逢着宫中大变,改天换日,自然无暇安排科举。

三年之后又三年,谁知道到时会怎么样?

徐馨嘴唇簌簌发抖,她再是对那个梦信心十足,这会儿也难免觉得惴惴。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她,她不由扪心自问,当初那个决定真?是正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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