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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居受小跑着冲了上去,跑到李克恭身前。

李克恭受伤未死,躺在地上,见状正要说些什么,不料安居受直接一槌砸下,整个脑袋瘪了下去。

其他军士喊杀着冲进了驿馆,挨个房间搜检。

很快,一将被拎了出来。

他身上裹着伤,行动不便,见状也不惊慌,而是哈哈大笑,道:“安居受,你今日杀了我,明日就要被陇西郡王诛全族,我在地下等着你。”

“聒噪!”安居受又是一槌砸下,笑声戛然而止。

“李克恭、李元审已死,河东已容不下我等。而今除了投奔河阳的宣武军,我等已无任何退路。”安居受转过身来,看着军士们,问道:“尔等是何想法?”

“既杀了河东的狗崽子,还有什么好说的?李鸦儿昏庸,不念我等苦处,自去投东平郡王也。”

“速将二人首级割下,作为见面礼。”

“首级怕是还不够,不如拥安将军做昭义节度留后,献城而降。”

“不错,上党已尽在我手,汴兵若北上接应,便无忧了。”

“汴兵到哪了?”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很显然,这种叛乱属于“激情叛乱”,事前他们根本没想过会怎么样。

只不过李鸦儿实在太过分了!

孟迁举邢州而降,不杀也就算了,居然任其为昭义镇幕府都虞候,孟迁的亲信也一个没有波及,全部补授了将职,简直离谱!

要知道,当初孟方立一意孤行,一定要把昭义理所搬到邢州,就此引发了内乱。安居受等泽潞将校,直接起兵造反,引河东军入境,让其轻松占领了二州。

现在呢?孟方立之弟孟迁又带着人回来了,还是他们这些前叛军叛将的顶头上司,一下子就让他们慌了起来。

孟迁会不会报复?一定会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反了,投靠东平郡王朱全忠!

“诸位——”安居受清了清嗓子,道:“我军只有三百余人,偌大一个潞州,怕是守不住。而今汴兵尚远,河东又近在咫尺,如何个守法,还得说道说道。”

“安将军有何想法,但请直说。”众人纷纷说道。

“某听闻冯霸冯将军击伤李元审,募兵于沁水,而今已有三千余人,不妨邀其入上党,便稳妥多了。”安居受道。

冯霸,亦是昭义将。

前阵子李克用让人拣选昭义精锐,节度使李克恭当即照办,精挑细选了五百精兵,派李元审和冯霸带往晋阳。

不意昭义精兵根本不愿意离开家乡,半途鼓噪作乱。押运军士猝不及防,被杀得大败,李元审狼狈逃回潞州,还受了不轻的伤。

冯霸击伤李元审后,便率部西窜至沁水一线,招揽民壮入军,如今已有三千多人,故安居受想邀请他一起入潞州,共抗李克用。

李克恭是昭义节度使,见李元审带伤逃回,于是便来看望,不料城内又叛,竟然与李元审一起死于非命,可怜可叹!

而这场叛乱,似乎就像个信号一般,很快传到了晋阳,传到了汴州,传到了长安,也传到了邵大帅的耳中。

所有人都意识到,围攻河东的第一战,已经由这帮乱兵们掀起了。

血雨腥风的大幕,即将正式拉开。

……

汴州城内,朱全忠霍然起身。

“传令,河阳留后朱崇节即刻率军,入援泽潞。”

“遵命。”

厅内诸将也十分振奋。

朱全忠扫了一眼:朱珍、庞师古、丁会、邓季筠、郭言、李谠、霍存、葛从周、杨彦洪、李思安、王檀、贺德伦这些将领都在。

朱、庞、丁、邓四将,起家老人了,为心腹之将。

郭、李、霍、葛四人,巢军降将,有香火情分,亦可信任。

杨、李、王三人,宣武军旧将,这几年做事勤勉,奋勇厮杀,也不错。

贺德伦是滑州降人,安师儒的部将,不过多次表忠心,亦可一用。

“潞州在泽州之北。”朱全忠看着诸将,慢慢道:“李罕之,虎将也,其镇泽州,隔绝内外,非得取之不可,何人可往?”

庞师古上前,道:“末将愿往。”

他刚从淮南败归,四万余人,号称十万,竟然被孙儒杀得大败,在宣武军中声望骤降,正是需要再立新功、一雪前耻的时候。

朱全忠亦对他的淮南之败很是恼火,心中不喜,但面上不动声色,而是说道:“先期赴援,何需吾之股肱大将出阵?邓季筠,汝领一军,克日出发,河阳兵少,吾恐朱崇节有失。”

“末将遵命。”邓季筠出列,应道。

“其余诸将,各自回去整顿兵马,三日后出征。此千载难逢之良机也,泽潞一下,晋阳无险可守,此战,许胜不许败,尔等可知晓?”朱全忠板起脸来,问道。

“末将知矣。”诸将纷纷应道。

诸将退走后,朱全忠留下了左行军司马敬翔。

敬翔早有所料,方才便没有离开,一直等在那里。

“敬司马果是吾之子房。”朱全忠笑道。

“大帅不派庞、葛二将,独遣邓军使出战,定有成算。”敬翔亦笑道。

朱全忠讶然道:“敬司马竟知吾之方略?”

“无非一个等字。”

“此做何解?”

“大帅何必故弄玄虚?”敬翔道:“诸镇议攻河东,今有潞州兵乱,献城而降,大帅遣朱崇节、邓季筠将兵入援,然幽州、成德、大同兵马何在?尚未出师矣!故需等。”

朱全忠闻言笑了,道:“谬矣。”

敬翔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还有一事,葛从周、李谠、李重胤三将……”

“且住!方才故戏之耳!”朱全忠连忙伸手止住敬翔后面的话,大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敬司马。”

敬翔摇了摇头,道:“主公,此战还是需用全力。若能据有泽潞,便如一剑抵于沙陀儿之颈,令其日夜不得安宁。吾见主公战意不坚,何故也?”

“敬司马见微知著,吾叹服。”朱全忠赞道:“徐、扬战事方歇,东又有二朱,如何能全力攻晋?”

“正如主公所言,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数镇围攻,克用分身乏术,左支右绌。”敬翔有些着急,劝道:“郓、兖二镇,守户之犬,淮南孙儒,醉生梦死,武宁时溥,心胆已丧,若不趁此良机攻取河东,终必成患!”

“然燕、赵之兵不知何出,单靠宣武一镇,恐难也。”朱全忠道。

“主公,求人不如求己。若其他藩镇,便罢了。河东有山川险固之势,异日一旦南下,怀、孟、洛等地无险可守,晋师可直逼大梁,众必慌乱。”敬翔提高了声音,道:“即便沿河列寨固守,然冬日大河上冻,晋兵亦可随意择地过河,铁骑驱驰,难以守御。”

“此时尚不是与沙坨子决战之良机。”朱全忠亦叹道:“吾如何不知一战灭了河东,剪除大敌的好处。”

“或可遣使联络灵武郡王邵树德,约其出兵,共灭河东。”敬翔建议道。

“敬司马此言在理。吾这便遣使往灵夏一行,成不成都试下吧。”朱全忠道:“李匡威、王镕那边,亦得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