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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忠狼子野心,朝廷何不召诸道兵讨之?”邵树德知道现在让朝廷下诏讨全忠是不可能的,毕竟钱粮还在持续运输之中,他也只是先“预热”一下,让朝廷知道可以这么做。

杜让能闻言苦笑,道:“汴军号三十万,虽多虚言浮夸,但十五万应还是有的,皆百战之精兵,如何讨之?”

“朝廷若有诏,某愿出兵讨之,只需渭北、华州、陕虢等镇借道即可。”邵树德情真意切地说道。

杜让能面色平静,道:“以灵武郡王的本事,让渭北、华州借道应无问题,然河中、陕虢的王氏父子肯借道吗?”

若不肯借道,是不是要出兵征讨?杜让能对武夫们的德行再清楚不过了。

邵树德又一笑,不再多说,反正他只是打个预防针。

朱全忠恨不得天天打仗,又养了那么多兵,财政肯定是困难的。之前攻时溥,肆意掠夺,这个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不可为长久之计。

而且武宁镇即便被他攻下,短时间内也无法提供多少财货,盖因朱全忠采取的是高强度、破坏性的进攻方法,数州百姓没法种地。加之时溥运气也差,每年都发水灾,百姓大量饿死、逃亡。要收拾这么一副烂摊子,估计要好多年的时间,虽然朱全忠多半不会待其全部恢复元气就要征兵征税。

财政紧张,是如今天下每一个藩帅乃至朝廷都面临的棘手难题。

朱全忠染指朝廷钱粮,是必然的事情,或早或晚罢了。

再想装忠臣,现实的钱粮问题无法解决,就很难装下去。

“灵武郡王找老夫来,当不是为了说这些吧。”亲兵端来了茶,杜让能伸手接过,陶醉地嗅了两口后,叹道:“蜀中蒙顶茶,年余未见了。”

“一会给杜相送五十斤。”邵树德吩咐道。

“遵命。”

“杜相亦知朔方、河西十三州之地,半为羌胡,急需教化,这人……”

“河渭萧公,不是在为你招揽人手么?”

“不够!陇右镇到现在才粗粗有点模样,犹嫌不够,遑论河西、朔方?”

“京中学子是不少,灵武郡王何不自行招募?”

“须得借重时宰的威望。礼部那边,杜相稔熟,某一介武夫,如何认识那些清贵廷臣?”

礼部主持科考,其主官的号召力可太大了。京中学子,你总不能用强迫的手段掳人走吧?还是得心甘情愿才行。

“另者,三司衙门,多有熟稔财计之积年老吏,某亦想招揽一番。”邵树德又说道。

杜让能不动声色,状似在思考。

老实说,邵树德请求的这两件事让他起了些许好感。

尤其是第一件,教化蕃人,训以华风,化夷为夏,很是挠到了他这种传统士大夫的痒处。

前往醴泉阻拦泾原乱师时,杜让能对刘崇鲁说“宰相之职,内安百姓,外抚四夷”。

其他朝代不论,在大唐,宰相确实是需要这么做的。太宗时定下的规矩,蕃人亦是大唐子民,宰相有责任教化他们。

而要教化蕃人,必然要大开州县学堂。他隐约听闻,灵武郡王在州县经学上投了不少钱,这钱若是拿去养军,得数千精兵不成问题。

对于一个武夫来说,宁可少养三千兵,也要教化世人,这确实不一般了。

别的藩帅,也不是没有往教育上投钱,但往往是兴之所至,过后就没有了,这与朔方镇各州、县经学持之以恒的长期投入不是一回事。

乱世之中,竟有这种武夫!

第二件事,他有些不解。

“灵武郡王莫不是要做买卖?”杜让能笑道:“衙门里的老吏,算账确实是一把好手,然也只能算账。”

“某要的便是算账之人!”邵树德大喜道:“如今三司衙门,哪需要那么多人手?渭桥仓、河运院,一年有几粒关东粮米过来?养那么多人作甚!”

杜让能脸上有点挂不住。这不就是在说朝廷穷得叮当响么?

但他不打算与手握刀把子的武夫计较。

“灵武郡王要这么多人做何事?”杜让能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明年,某要在朔方、河西、渭北、邠宁四镇广开博览会。还要建一衙门,曰‘清算行’。罢了,说这些无用,某只问一句,杜相可能帮我?”

杜让能心下快速盘算了下,问道:“朝廷有何好处?”

“朝中要什么好处?”邵树德反问:“若要讨朱全忠,某愿意出兵。”

杜让能没被邵树德带沟里去,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其实,灵武郡王帮北司作甚?他们能给你的,也就这些宅子罢了,死物一间,如何比得上中兴大唐之丰功伟业?”

“北司诸官,除了会争权夺利,还会什么?”杜让能好不容易抓住了邵树德的软肋,于是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只听他说道:“灵武郡王所求,唯有南衙能给。何不襄助圣人,尽杀宦官,一扫妖氛呢?”

这帮人可真他么执着啊!邵树德叹服,老子怕你们朝官心里没数,把朝廷玩崩了,除非我现在就行操莽之事。

“如何?成与不成,君一言决之。”杜让能继续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