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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全忠盯着胡真看了半晌,差点就把手头的一方石砚给砸过去,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罢了。”朱全忠坐正了身子,道:“待徐州克复之后,大军回返,届时给你增兵。”

洛阳,是汴州西面的屏障。打成一片白地其实没什么,因为本来就没多少人,但绝不能丢失。

一旦丢了,夏军就出了山区,可以河洛为基,攻郑州,这是到了核心腹地了。

河南府可以坚壁清野,郑州怎么搞?而不坚壁清野,就意味着夏贼的骑兵活动范围加大,难以限制,战略上非常被动。

“大帅,徐州竟要破了?”胡真有些惊喜地问道。

“尚未得手,不过快了。”说到这事,朱全忠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徐镇将士饥疲,不断有人越过城垣投降。时溥,撑不了多久了。”

而灭了时溥势力后,朱瑄、朱瑾兄弟俩就是瓮中之鳖,早晚覆灭。

这三个混蛋,唇亡齿寒的道理倒是挺懂,互相救援这么多年,等于是在同时打三个藩镇。时溥死后,朱瑄、朱瑾便一起下去陪他吧。

“攻灭时溥后,下一步便是攻二朱。西面,给我稳住了。”朱全忠严肃地说道。

天平、泰宁二镇,打了这么多年,就差最后一口气了。或许只需要再加把劲,就能把二朱灭掉,正式吞并此二镇。

这个时候若抽兵西调,给二朱喘息之机,实在不甘心!

不过在灭掉二朱后,西面的问题就不能拖延了。

邵树德居然兵进河中,隐隐威胁到河阳。纵观其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朱全忠只有一个感觉: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陕州东出,筑垒推进;兵发河中,出垣县入王屋山;唐邓随设镇,折宗本亲任节度使。

这三件大事,哪一件不是针对他的宣武军?

这样的人,头脑清晰,目标明确,最是让人觉得害怕。

若像李克用那种,一会打这个,一会打那个,反倒没那么值得担忧了。

对了,李克用在幽州。是否可以离间一下这对假兄弟呢?

朱全忠暗暗思索,如果河东能牵制几万夏军兵马,那就不足为虑了。他将有足够的时间在扫平二朱之后,征讨王师范,将淄青镇也拿下。

这事得好好想想!

纵横捭阖,不外如是。这天下,又岂是几个人在打仗?到处是藩镇,合纵连横之辈的乐园。今日是敌人,明日也可变成盟友,反之亦然。

邵树德悍然侵占河中,就不信天下有识之士看不出来其威胁。

后周没有河中之前,很容易就被北齐军队突入关中,但在河中筑城戍守之后,形势开始逆转,关中成了大后方,而在河中筑造的城池成了前出基地。

后周已现,北齐还没影,天下诸侯难道不震怖?

朱全忠觉得,或许该调整一下方略了。除了攻二朱的既定目标不变之外,对其他藩镇的态度该做些调整,尽可能向他们说以利害,联合起来对抗邵贼。

得了河中的邵贼,与没得河中的邵贼,完全是两回事。

……

汴州城内,敬翔正在处理公务。

作为朱全忠事实上的首席幕僚,他基本上什么事情都要过问。

复州被围,武昌军杜洪遣使求救。无兵可调,只能多加安慰。

葛从周言唐邓随多新附之辈,人心未固,请求增兵攻打。无兵可调,只能给他几千州县兵,大帅许其募蔡人入军,聊做抚慰。

张慎思与高仁厚在王屋山一带拉锯,关城整修完毕之后,请求率军返回。大帅许之,征调州县兵及土团乡夫若干戍守新建关隘。

已经与渑池县失去了联络。硖石堡镇将来报,夏贼在千秋亭立寨,还有大量民夫往这边开进,似要筑城。

又来这招!

敬翔叹了口气,这李唐宾是属乌龟的,怎么这么喜欢筑城?

千秋亭筑完城后,位于其西面二十里的渑池县就多了一道屏障,是否又要玩之前在崤县安置百姓,且耕且战的把戏?

今天过问的四件事,都与夏贼有关。

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敬翔仔细想想,觉得和如今宣武军的战略有关。

二朱、时溥看起来好像就差一口气了,你能忍着不去打吗?或许只要再多攻几个月,就可以吞并这三个藩镇,实力大增。

基于这种考虑,一味在西线对夏贼绥靖,造成了如今这个困局。

敬翔想了一会,便坐了回去,提笔给朱全忠写信。他的意思是,建议自家主公改善与李克用的关系。邵树德夺了河中,李克用焉能不惊?纵使两家不能联合,至少也可表明一个态度,不至于剑拔弩张,互相耗费精力。

大帅领主力攻夏贼的时候,李克用只需默契地观望,不要趁火打劫即可。若能在北线配合,攻朔方,那邵贼可就要有大麻烦了,虽然李克用多半不会这么做。

信很快送到了尚在新安县一带巡视、奖赏军士们的朱全忠手里,他不置可否,但又从善如流。

被李克用视若珍宝的面子,在朱全忠这里不值什么钱。他连提前和杨行密约为儿女亲家都敢做,人家拒绝了也不恼,继续写信吹捧,如此心性,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朱全忠找来文吏,当场写了一封信,交由使者送往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