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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幕府供军使衙门转运司孔目官张淮鼎匆匆赶到了龙池宫清凉殿。

几位妇人一边说笑,一边出了殿门。

裴氏小腹微微隆起,走在最中间。萧氏在她左侧稍稍落后半步,前来找裴氏、萧氏探讨音律诗文的杜氏、韦氏走在最后。

张淮鼎不敢多看,微微低下了头。

“张判官,大帅在等你呢。”郑勇出了殿门,说道。

“有劳郑将军了。”张淮鼎躬身行礼。

邵树德身边的亲兵亲将,他一个都不敢得罪。

听闻亲兵经常要学习战阵知识,互相切磋武艺,一有机会,就下放到部队。官大的去当军使、副使、都虞候,官小的当个十将、副将,无官的也可能混个队正、队副。

郑勇在邵树德身边算是跟的时间较长的了,说不定哪天就是一军军使、副使,张淮鼎身份尴尬,如何敢得罪。

郑、张二人进殿后,邵树德立刻招呼他俩坐下。

张淮鼎悄悄扫了一眼,殿内人不少。卢嗣业、杜光乂二人他认识,陈诚这种大红人镇内更是无人不识。

还有俩小儿,有心人都知道,大帅的长子和嫡长子。

有侍女给张淮鼎端来茶水。

张淮鼎一看,金发、绿眼珠,居然还认识!大商人康佛金的侄孙女康氏。

灵州有逸闻,大帅酒后曾言,愿收万国种属佳丽,以实后宅。身边有粟特女人服侍,倒也不奇怪。

“大帅,垣、王屋、渑池三县之砂地,职与夏州农学王博士商讨,先深翻土地,再种上吐蕃人带来的紫雀花(金雀花),使砂土黏固,两年后割下花草喂养牲畜,把下层沃土翻挖起来,这砂地便可用了。”邵树德身前还有人在汇报工作,听起来像是邵州官员,张淮鼎仔细听着。

邵树德微微点头。

其实他不太懂,但需要点头示意,表现出自己好像很懂的样子。

紫雀花是什么?没听过,或许是吐蕃那边的特产?是不是他曾听过的金雀花?

竟然有肥田作用,难道也是豆科牧草?

罢了,不深究了。吐蕃人既然栽种这种牧草,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这种牧草竞争力够强,能大面积生长,将不太能种粮食的砂地利用并改造起来,那再好不过了。

这些年不断内迁河陇蕃人,他们带了不少外来作物种子。有的是中原没有的,如回鹘豆(鹰嘴豆)、驴喜豆;有的是中原引进过,但与没引进区别不大,平时几乎见不到,比如西瓜、大宛苜蓿、紫雀花等等。

归义军的敦煌有一定规模的棉花种植,邵树德遣人引进了一些,种在怀远县。

灵州农学名下有一个植物园,占地不小,有两大作用:一、收集外来植物种子并培育;二、定向培育农作物。

第二条是邵树德提出来的。他对自己吃到的西瓜很是无语,瓜瓤太特么少了,籽也太多太大了!没说的,学马政,提纯“血统”,优选优育。

现代社会每一个种子,都是几百年间定向培育的,比如西瓜;每一种牲畜,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人工配种定向培育的“纯血”品种,比如风靡全世界的荷斯坦奶牛。只用自然界原生的东西,那就像邵树德吃到的西瓜一样,让人目瞪口呆。

“垣县蕃人编户后,农学可教他们种地?”邵树德又问道。

吐蕃人、党项人他不太担心,他们顶多是农业技术差点,但真的会种地。羌人就要差一些了,但多多少少也会种,回鹘人、吐谷浑人以及一些游牧的党项、吐蕃,可就伤脑筋了。

邵州五县,硖石县是原本陕州的,人口很少,以种植粟麦为主;崤、垣、渑池、王屋原本都是白地,百姓都是战后分地的河陇及横山蕃人。

目前的政策是,灵州农学出人,对口支援渑池县;夏州农学支援王屋县,绥州农学对口垣县,银州农学对口崤县。

对这些农学博士、助教、教谕以及诸多学生的出路,邵树德也在思考。

毫无疑问,在现有社会风气和价值观中,他们与医学生、工学生、算学生一样,在经学生面前是低人一等的。

这不太好!

邵树德最近有一个打算,占领河阳之后,孟、怀二州肯定要大量移民的,届时少不了这些“杂学”学生出力。他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提拔一些功劳显著的杂学学生当州县实权官员,并在有生之年坚持下去,形成传统,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

正在向他汇报的邵州营田巡官杜晓对医、算、农、工学生没有太多歧视——这或许是装出来的,因为邵树德很重视这些杂学生,但不管真假,杜晓还是愿意彰显他们的功劳的。

“回大帅,王博士在王屋县,殚精竭虑,披星戴月,几乎每个村都到过了。教蕃人种苜蓿,一年割三次。”杜晓答道:“又牛舍、羊圈积肥,用砂土或山间泥炭覆盖数层堆聚,再运往田间。不厌其烦,都教了。”

三茬轮作制中,牲畜的饲养是核心部分。夏季一般被赶到田里放牧,动物的尿液、粪便直接拉在田里,冬季则在关在圈中,用田里收获的干草喂养,产生的粪便一般会用砂土或泥炭覆盖在上面,一冬天能盖好几层,然后收集起来,运往田里。

邵树德对推广这种农牧并举的生产模式很热心。穿越者上来就大炼钢铁,大概率人亡政息,改变不了社会,但也许这种农业生产模式可以?这是邵大帅藏在心底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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