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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人酋豪们固然已经失了权力,但依然是地方上有名望的人物,邵树德与他们一起会猎,加深感情。

所到之处,牧人、百姓山呼,“圣人”、“可汗”、“兀卒”、“赞普”之类的称号一个个蹦出来。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往往惊掉了下巴,这还是唐土吗?

王妃折氏、孺人赵氏、封氏、七位媵妾簇拥在邵树德身边,周围大军迤逦,旗幡林立,文武将佐相随,几乎就是货真价实的圣人了。

最后一天,邵树德是在济源县西北的王屋山牧场渡过的。

空旷的原野之上,帐篷如白云一般延伸到远方。

邵树德骑着一匹黑色狂野的骏马,远远地兜着圈子。

这是银川牧场送来的“新货”,马政的最新成果。

肩高估摸着已经在140厘米左右,这已经符合邵树德心目中轻骑兵所使用的马匹的要求了。

他记得19世纪拿破仑的法国军队里,肩高150-155厘米的配备给胸甲骑兵,143以上、150以下的配备给轻骑兵,143厘米以下的,军方看不上,不会要。

到了一战时,列强的战马肩高标准已经提高到160厘米了,甚至就连日本人培育出的混血“东洋大马”,也要求肩高在155-168厘米范围内才适合作为战马,低于这个标准的为不合格。

搞了这么多年马政,才提纯血统,稳定在了140厘米左右,而且数量还不多,真的不容易。

选育的马种以青海骢为主,这种马其实是带有中亚血统的,只不过多年来不负责任的杂交,让这种马的血统搞坏了。持续十余年的马政,也不过是试图恢复罢了。

“好马!”邵树德风驰电掣般掠过帐篷前,伸手一捞,将王妃折芳霭抄在了怀中,大笑道:“生俘一人,一会好好拷讯。”

折芳霭好笑地看着夫君,双手搂紧。

“夫人可要试一试此马?”邵树德问道。

折芳霭眼中闪出跃跃欲试的目光。

在邵树德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一个轻盈的转身,修长笔直的双腿夹住马腹,从邵树德手里抢过缰绳,驾驭了起来。

“夫君这马政,是越办越好了。”折芳霭仿佛找回了少女时的感觉,脸上表情充满了回忆。

“其实在春秋时,中原战马有十四掌(140厘米)高的,但到了秦代,便只有十三掌(130)了,可能是被草原马祸害了。”邵树德说道。

秦始皇兵马俑的马肩高,就只有129厘米,矮得可怜。

“到汉代时,武帝从西域引进宝马,培育新种,战马又高了半掌至一掌。大唐的战马,差不多也是这么高了。”邵树德继续说道:“银川牧场培育的这批战马有14掌高,怕也到极限了,或还能稍高一些,但也不会高太多。不过,便是14掌,依然是好马,以后一定要看好,绝不能再被草原马祸害了。”

其实,中原汉地应该是有过原生马种的,比草原蒙古马高大,春秋时期的中原马肩高就在135-140厘米之间,超过蒙古马130出头的肩高。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秦代时,战马肩高大幅度下降。可能和长期战争,马政荒废有关,也可能是引入了太多草原马,混血太多导致。

汉代引入了乌孙宝马和汗血天马,改良血统,肩高恢复到了135左右,又一次超过了草原马。唐代又引入了康居宝马,继续改良血统。

长期的战争,以及不加控制地随意交配,都会让马种退化。清末到建国初期,不过短短数十年,我国的马平均肩高居然能下降5厘米左右,可见不办马政是不行的。

“夫君,被草原马祸害何意?”折芳霭过足了瘾后,问道。

“夫人身高腿长,为夫也不矮,那咱们的孩儿便矮不到哪里去。夫人可知其意?”邵树德说道。

折芳霭转头看了一眼邵树德,似有不信。

“夫人若不信,咱们就多生几个孩儿,看看高不高。”邵树德调笑道。

“好。”折芳霭轻如蚊蚋地应了声。

……

离开济源县之后,规模庞大的队伍继续前行,于八月二十四日抵达了怀州河内县。

怀州行营都指挥使高仁厚率文武将佐出城相迎。

“拜见夏王。”看着列队出营的军士,邵树德豪情万丈,骑着骏马奔出,大笑道:“今日大酺,皆有酒肉。”

众军纷纷高呼。

邵树德兴致起来了,策马前行,每至一处,挥舞马鞭,总能迎来一阵热烈的欢呼。

气氛组给力!邵大帅很满意,军心还在他这一边。

古来皇帝为何喜欢出巡?最主要的便是宣示威权,即“以示强,威服海内”。

想当年,汉武帝巡视朔方,“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余里,威震匈奴。”

并遣使告知单于,“单于能战,天子自将待边;不能,亟来臣服。”

这是何等的豪情?

邵树德是武人,审美观也是武夫的模样,就喜欢这种做派。

马上天子,就该有马上天子的样子,终日缩在宫里总不是个事。

自北朝以来,中原的老百姓都是有点刁的,整体没宋朝以后那么顺服。皇权也没多神圣,盛世时都不少人造反,一个文弱之主,其实是十分危险的,不一定能把控住局面。

出巡除了宣示军威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加强对地方官吏的控制和影响力。

秦汉的郡守制,国朝的刺史制,地方官的权力非常大,文武分野不明显,中央集权程度不够高,民风比较尚武好斗,这些特殊国情都注定了出巡的必要性。

汉代皇帝出巡,经常诛杀太守,处理地方官员,就是这种国情的体现。

策马奔回后,邵树德行至一众将佐面前,目光扫视。

“王使君,孟、怀二州,怀州百姓较众,田中粟麦可已收完?”邵树德问道。

王班有些紧张,邵树德骑的高头大马给了他很大压力。

“回大王,五月中夏粮已收完,旬日前,秋粮也已入仓。夏秋二粮,总计不下四十万斛。”王班答道。

“苏判官,工役之事,向由你督之。沁水河工,前后发役十万,可有人逃亡?”邵树德策马至苏濬卿面前,又问道。

“回大王,事先与百姓讲好了,陂池沟渠整修好后,所得新田,按上役工期分配。宋司徒亦足额拨发钱粮,未曾短少,故百姓乐之,未有逃亡。”苏濬卿答道。

“解将军,调你部至河阳征战,将士们可有怨言?”邵树德到了解宾面前,问道。

“回大王,我部攻广河镇之时,人人奋勇,尽皆死战。下月攻板渚,还请大王令我部上阵,定杀得梁人片甲不留。”解宾答道。

他本有三千步卒、六百骑卒,前阵子肢解保义军后,他也分到了一部分人马,目前共有五千步骑,被编为保义军右厢,归保义军军使、左厢兵马使王建及节制。

“魏司马,将你调来怀州,可知所为何事?”

“回大王,修武县窑场、炭场、匠铺已尽皆完备,再过些时日,产出还可更多一些。”说话之人出身嵬才氏,粗通文墨,精于冶铁、采矿,目前担任怀州司马,实际负责修武县的一摊子事。

“如此甚好!”邵树德翻身下马,笑道。

刚才询问的这些重要事项,他后面还会去巡视,届时可印证一下到底有没有人说谎。

河阳这个前进基地,他可是非常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