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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王溥组织了下言语,刚想说话,却被邵树德打断了。

“我已知此事,回了吧。”邵树德说道:“你自己想好回去怎么说。”

“是。”王溥一点不感到意外。

授相国、总百揆,以朔方、宣武、河中、天平、泰宁、感化等镇为夏国……这种事,只要不是脑子有坑,谁会一口答应下来?

历史上朱全忠还知道装个逼,先“怒而不受”呢,还说是别人陷害他,他对皇帝是忠心的。到了后来,还不是欣然接受么?

说难听点叫装逼,说好听点叫走流程。

都知道是演,但你就是得有这个演的过程,不然就会被人轻视,就是草台班子、粗鄙武夫,威严就不够。

“赏赐别忘了领。”邵树德又补充道。

这是对李逸仙说的。

拒绝了,赏赐一点不少,这是表面之下的信号,懂的都懂。而这也不是邵树德发明的,古来一直如此。

……

高唐县城外,数千魏军大声呼号,奋勇追击。

实在是憋屈坏了!

这些时日以来,一直被人压着打。博州各处干了得有七八场了吧,只赢了两场,损失兵力超过五千。

到了上个月后半阵,新来的山河军指挥使尹行方勒令不得回应敌方挑战,但固守营垒、城池。稳妥是稳妥了,但将士们士气低落,更不堪战了。

见这样不是办法,尹都头决定小心翼翼地挑选敌军,打几个胜仗提振下士气。

也是运气好,今日夏人调了一队乱哄哄的州兵过来。观其队列不整、器械杂乱、大声喧哗的模样,多半是羸兵。镇守高唐的横冲都指挥使李刀奴当场拍板,率六千余人迎战。

横冲都只有两千人,但甚是精锐。果然甫一交手,夏军就大溃。在场的也都是老行伍了,自然分得清是真败还是假败,于是奋勇追杀,一扫胸中郁气。

此时已追出去数里之遥,大伙都有点跑不动了,盔歪甲斜,气喘吁吁。被他们追击的夏兵死得更惨,前前后后遗落了数百具尸体。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林后边转出来了大群骑兵。他们气势汹汹,渐渐将马速提了起来,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将追击中的魏军截成数段。

“好狠!”刚刚砍死一名夏军军校的李刀奴大骇。

佯败!伏发!两个词从他脑海中蹦了出来。

没时间了,赶紧——跑路!

于是乎,刚刚还一往无前、气势如虹的魏军,现在又丢盔弃甲,返身朝来时的方向奔去。

而在他们追击的前方,有夏军军官开始收拢惊魂未定的士卒,并将尚有武器的人组织起来,来了记回马枪。

“不要管那些镇兵、土团,盯着衙兵打。”齐州州军指挥使王郊策马赶了过来,将手里最后一支预备队投了出去。

东南方又是一阵马蹄声。

郓州州军指挥使野利克成一马当先,已经先一步找上了溃退中的横冲都。

王郊暗骂一声,猛夹马腹,蹿了出去。

他已经盯上了一人,此时毫不动摇,策马冲入魏兵人群之中,一杆马槊连连挥舞,将几个试图阻截他的魏兵逼开。及近,一槊刺下。

李刀奴早有所觉,千钧一发之际闪开。不过还没等他松口气,一杆投矛呼啸奔来,破开腹部的甲叶,深深地钻了进去。

“指挥使殁了!”有魏兵惊慌失措地叫喊了起来。

本来还欲结阵顽抗的横冲都士卒一听,士气泄到了谷底。都这份上了,还打个屁,各顾各吧!

“不要管土团,杀了衙兵,一个不留!”野利克成慢了一步,见王郊已经下马,挥刀割下了李刀奴的头颅,暗叹一声晦气,然后又抖擞精神,下令道。

他们两人的想法竟然完全一致:干掉魏博最桀骜、最能打的衙兵,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战场边缘的原野之上,又有两支部队出现。

一打着“董”字旗,一打着“张”,赫然便是兖州州军指挥使董璋、青州州军指挥使张温。

二人各带一千五百步骑,绕过战场,直奔高唐县而去,竟然要去抢那夺城的功劳。

王郊懒得去抢。

他游弋在战场边缘,时不时射出一箭,扔出一记投矛,每一下定然毙敌一人,竟无虚发。

数十骑跟在王郊身后,用敬仰、爱戴的目光看着自家指挥使。

一个将领,如果身边出现一群敬仰他、佩服他,且愿意为他执行必死任务的亲随,他就已经成气候了。

三千齐州兵,现在基本已经如臂使指。

“呼!”王郊从鞍袋中抽出短矛,将一名敌将射倒,粉碎了他们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抵抗力量。

夏军士气大振,如猛虎下山,追亡逐北。

李刀奴的头颅被挂在王郊的马鞍旁边,怒目圆睁。他到死也没想到,竟然是被一群州兵玩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