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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式在三月底离开了贝州,匆忙前往洛阳。

驿道之上,到处是得胜班师的大夏禁军士卒。

周式见过很多次夏兵了,知道他们能征惯战,士气高昂,因此这会也只是随意看看。

经历了年余战事,这些军士固然思乡心切,但整体军纪仍然维持得相当好,这从队列就能看得出来——

在没有敌人追击或袭扰,单纯大胜回师的路上,每走一段,还集体停下来整队,然后击鼓,继续前进。

有这个必要吗?或许有,或许没有。但夏人能这么做,军士们也没有抱怨之声,显然军纪是非常严苛的,和当年朱全忠治下的梁军有的一拼,那同样是一支军纪十分严苛的部队。

河南人、关西人还真听话!

队列之中真正吸引周式目光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辎重车辆。

马车、骡车、驴车甚至牛车上面,满载各类物资。大风吹起一角,露出了车上货物的真容。

色彩斑斓的绢帛、金灿灿的铜钱、造型精美的金银器以及其他各类珍宝,这怕不是有千余车!

攻灭魏镇,夏人赚大了啊!即便没有很快恢复生产,单就这笔一锤子买卖,都发大财了——将官、衙兵乃至普通军士,被杀戮的不知凡几,可想而知他们的家财都流落到了谁的手里。

唉!魏博百年积蓄,全完蛋啊!周式仰天长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哞……”

“咩……”

不远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牲畜叫喊声。周式回过神来,原来他们追上了又一支队伍。

荒芜的农田之中、空无一人的村落之内,牛羊豚马成群。一些辅兵装扮的人左右巡视,招呼着这些牲畜。

村落内住满了辅兵和夫子,他们紧张地切割着草料,喂养牲畜。甚至一些撂荒的农田之中,因为长满杂草的关系,也放了许多羊进去啃食。

“这位将军,此番征魏,虏获多少牲畜?”周式凑近护送他的夏军军官,低声问道。

军官斜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

“五十万?”周式惊问道。

“只是第一批罢了。”军官傲然一笑,道:“后面还有第二批,总计不下百万头。”

周式默然。

以魏博的家底来看,肯定远远不止一百万头牲畜。但夏军这般搜刮,确实也够狠的。就是不知道是通过派捐得来的呢,还是杀人得来的。多半兼而有之吧。

这帮畜生!周式暗暗皱眉。若被夏人攻入镇州,成德也会是这般凄惨模样吧?

想到这里,他有点怂了。几辈人积攒了点家底,要是被如狼似虎的夏兵抢走,那可真是欲哭无泪啊。

“素闻圣人宽厚仁德,怎也这般横——这般派捐?”周式小心翼翼地问道。

“前些年攻灭郓、兖、徐三镇,所获无多,也就淄青镇稍稍富裕些,但毕竟比不上河北。”军官说道:“魏博这么一个大镇,阻我天兵,拿他们点财货牛羊又算得了什么?十万大军的开支,不得找补点回来?”

“也是。”周式尴尬地笑了笑,不说了。

大军西行数日之后,抵达了相州理所安阳县。在这里,他意外地遇到了易定节度使王郜的使者王处直。

双方见面都很尴尬,不过很快就自然而然地交谈了起来。

王处直是王郜的叔父,王处存之弟,今年四十一岁,也算是沙场老将了,目前是定州幕府后院中军都知兵马使——后院军是一支规模庞大的部队,超过万人,又以中军最为精锐,故由王处直统带。

这种级别的人物出使洛阳,周式相当无语。

李克用啊李克用,你的姻亲都动摇了,你据有河东形胜之地,又有何用?

周式下意识觉得这种消息应该报予镇州知晓。

如果易定镇投降夏朝,成德将非常难受,几乎就是当年李惟岳时腹背受敌的险恶处境了。

他们没有在相州停留多久。

清明节后第二天,在汇集一支庞大的移民队伍之后,全军启程南下,往卫州方向而去。

哀哀痛哭的百姓,趾高气昂的武夫,大车小车的财货以及铺天盖地的牛羊,构成了这支部队的主旋律。

周式与王处直下意识对视一眼,又很快各自避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