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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树德想了想,又写了几份。

铁林、天雄、天德三军,从河中、河阳、邢洺磁三个方向发起攻势,给晋人施加压力。不管成不成,至少姿态要摆足了,或许可以吸引晋人的部分注意力,给柔州行营方面减轻压力。

撤回整补的武威、经略、义从三军作为预备队——龙骧军镇守魏博,突将军一部镇守棣州,一部南下至泗州。

各支禁军,基本都派出去了。如今全国开了蜀中、河东、草原三个战场,原本还想从关北道开始推行分税制改革,给百姓减负呢,现在看来又得往后推了。

建极二年的夏天,看起来十分“火热”,从各方面而言都是如此。

……

建极二年六月二十,旅顺县,晴。

一艘又一艘船只慢慢通过狭窄的海湾入口,进入到了风平浪静的锚泊地。

仿佛狼见了羊一般,十余艘小舢板从码头边涌出。他们奋力划到大船边,大声嚷嚷。

“新下的果子,要不要?五文钱一篮。”

“蒸饼!蒸饼!”

“张队头,还要不要买鹅?鹅蛋也有。”

舢板之上,皮肤黝黑、粗砺的商徒乱哄哄地大声叫卖着。

甲板上的水手面无表情,随口呵斥了几句,让他们退到远处,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小艇。

小艇落在水面上,溅起了大团水花。

水手又检查了下船舷外侧的挂网。网是麻绳编织的,两端固定,可供人上下攀爬——这是圣人亲自指导产生的新装备,在没有栈桥的情况下,方便水手上下船只。

一些水手沿着挂网攀爬而下,落在小艇之上,然后奋力划桨,往岸上而去。

船只入港,一堆文书需要交割,事情很多。

而在他们前面,有几艘船只已经靠泊在木质栈桥两侧。

栈桥与船甲板差不多齐平,踏板放下之后,一群面色苍白的百姓开始上岸。

他们看样子是遭了很大一番罪了。

从登州到旅顺县都里镇码头,东南风吹拂之下,一日一夜即可抵达。但就是这不到两天航程,依然让旱鸭子非常难受,晕船晕得什么都吃不下。

平海军的水手是严苛的,不允许他们吐在船舱里面,要吐到甲板上去吐。但有的人吐着吐着就掉海里去了,十分凄惨——当然,船只不会特意停下来去救落水的百姓,你掉下去,也就掉下去了。

这才一两天的航程,就让百姓们晕得七荤八素。

如果是三十天、一百天的航程,可想而知是多么痛苦的折磨。身心被摧残得无以复加,平时能抵抗的疾病,这会也毫无抵抗之力,于是疫病在船舱中流行,得病的人下场只有一个:被扔进海里。

“当初漂洋过海之时,中途还在沙门岛停留了一下,我都受不了。这些百姓直航都里镇,可想而知……”邵嗣武站在高山之上,俯瞰着整个港口,感慨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特别喜欢登上高山,俯瞰波光粼粼的港湾。

都里镇是一个神奇的港口。港湾内海阔水深,可停泊大量船只,港湾两侧又有延伸出来的陆地,形成了天然的防波堤,将狂风巨浪阻挡在外面,只留了一个小口子供船只进出。

这样优良的港口,听父亲说在整个北地都是极其少见的。邵嗣武以前不信,现在大为惊叹。光那两道阻隔风浪的天然防波堤,就不是什么港口都有的。

“殿下,这些贝州民户,来得不是时候啊。”安东府尹杜光乂一脸忧愁地说道。

若在平时,魏博百姓来就来了,能咋地?两万大军压着,他们什么风浪都掀不起来。但眼下是什么情况?大军很可能要出征,届时留守兵力稀少,杜光乂十分担忧。

朝廷有些人啊,太僵化了,不知道变通。此一时彼一时,这会你一个劲往这塞人干啥?

邵嗣武说道:“不是刚来了一千多户横山党项么?使者要抓牢他们,一旦有事,便征发丁壮镇压魏人,料想无妨。”

杜光乂心下稍安,但并没有完全释去忧虑。

之前确实分两批来了一千六百余户横山党项,基本上都是归德军将士的家人,他们确实不会与魏人合流,但杜光乂很怀疑他们的战斗力。

但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好好操练那些党项少年才是正经。

“殿下,此番北上,符都头领兵即可,你又何必……”杜光乂不再纠结移民,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父亲起自微末,征战二十年,方有大夏天下。”邵嗣武摇了摇头,道:“我得封赵王,富贵极矣、至矣。但每每午夜静思,总觉得惭愧。寸功未立,却安享豪宅、珍馐、美人,可乎?”

杜光乂张口结舌,良久之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叹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