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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斯文,却不做书生的广袖方巾打扮,手脚袖口皆用绑带绑好了,头发也扎得紧实,好似做好了随时准备。

男人笑着主动同他打招呼,自称姓岑,名筠,字文昌。

姜遗光还未加冠,师长们没等给他起字号就去了,是以到现在其他人只好叫一声小兄弟、小公子等。岑筠就问他小名,知道他小名叫善多后,便一口一个善多叫起来了。

岑筠表现得很热情,姜遗光没察觉到什么善意,他能感知到对方似乎有什么古怪,没揭破,任由他不断说事儿。

岑筠和他经历有些相似,同样父母早亡,不得不寄宿在祖父家,科举几次落榜止步于秀才后,祖父不愿再供养,叫他自己寻个营生,岑筠就从祖父家中搬出来了。

岑筠对开馆教书没什么兴趣,只收了几个弟子开蒙,他爱好看些志怪故事,常常同仵作打交道,学些验尸法子,还去城外坟地转悠,久而久之,就被近卫们盯上了。

岑筠说完了自己的事儿,话锋一转,推推他:“哎,善多,我听说你祖父是仵作,你可有跟着他老人家学一两手?”

姜遗光慢吞吞道:“学了一点。”

岑筠两眼放光,左右看看,小声道:“那你在镜中岂不是方便许多?”

“实不相瞒,我到现在也不过学了点皮毛,一旦碰上那些东西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岑筠苦笑,“若我们有幸一同渡劫,还请善多要多帮帮为兄。”

姜遗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关心另一件事:“据说可以翻阅从前入镜之人历劫的卷宗,是真的吗?在哪儿可以看?”

岑筠摆摆手:“自然可以,只不过那些卷宗太多了些,又是机密,不能随时看,得轮着来。”他数了下日子,“再有两天,就轮到我们了,到那时,我们这一块儿的人都要去,每次可以看三天。”

“再过两日,就该到寒食节了。”姜遗光说,“寒食节后又是清明。”

岑筠:“那有什么办法,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进去。我今年恐怕无法回乡祭祖了。”

岑筠长吁短叹,看起来很是惆怅。

“话说回来,我听说你刚从一重死劫里出来,怎么?他们没找你问话吗?”

“问话?”

“自然,否则那些卷宗哪里来的?都是从死劫中活下来的人记录下的。”岑筠拍拍他肩,“说不定到时你也能看见我的卷宗呢。”

姜遗光摇摇头:“或许是先去问了别人,还没轮到我。”

这回活下来的人有三个,他,裴远鸿,方映荷。

裴远鸿被“处罚”前应当把一切都说了。

方映荷呢?

裴远鸿曾说镜中受到的伤害,出镜后会复原。他在镜中被抽去了骨头,就多昏迷了一段时日,现在腿上还有道手印,甄二娘说多晒几天太阳慢慢会好。

那方映荷现在应当还在昏迷着吧?

不知为什么,姜遗光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方家。

大太太那日悄悄把死去的大女儿抱回了屋子。乳娘原本吓了一跳,问明缘由后,二人在大姑娘房间里抱头痛哭。

能让大姑娘回来,谁想让她走?

大太太对外锁死了消息,和乳娘各自做准备,日日诚心祈祷,折下新鲜柳条替换,祈祷大姑娘早日归来。

为万无一失,大太太又将大女儿生前珍爱的一应事物都叫丫鬟收拾出来,准备放在棺材里招魂。

有些东西被方映荷拿走做念想了,也叫去二姑娘房里收来。

收拾东西的丫鬟见二姑娘桌上放了尊大姑娘瓷娃娃,将瓷娃娃拿起,一看下方还压着面精巧的铜镜。她记起好像在大姑娘身边也看到过这镜子,遂一并收进了箱子。

夜里,念经的大师们都走了,灵堂空无一人。

乳娘带人悄悄进来,身后丫鬟们害怕又激动,按照吩咐,用力推开实木的棺材盖,把东西一样一样放进去摆好。

铜镜被压在瓷娃娃下方,所有东西都放完了,丫鬟们齐心协力把棺材盖合上,用桃木钉在四个角用力钉进去,以防止大姑娘的魂魄归来时迷了路,不小心进这棺材里。

她们做完一切后,又悄悄离开。

一个丫鬟回头看一眼,心下祈祷。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大姑娘一定会平安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