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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有个人大叫起来。

他手里托了根又细又长的丝,稍远些的人根本看不清。

但大家已经被他的叫喊吸引过去了。

“蒋昭明,你发现什么了?”有人问他。

蒋昭明是个古怪人,大名蒋虹,自幼不喜读书,专门钻研些古怪玩意儿,长大后也醉心钻研木匠工艺,学着前不知多少朝的逍遥客那般散发、敞衣、脚踩木屐,不着袜,瞧着放浪不羁。

已经有人凑近前去。

“是几根丝,看着像是从衣裳上划下来的。”走近的那人说,“蒋昭明。你该不会说这丝线是二殿下身上的吧?”

蒋虹道:“这丝线轻柔软绵如无物,又染成紫金色,除了二殿下,附近还有哪位贵人能穿紫金?”

容楚岚也走近了,蒋虹托在手上的那几根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道:“请问蒋公子,你是在何处发现的?”

蒋虹伸手一指,懒洋洋道:“就是那儿。”

路边灌木丛,高大,多刺,绿叶茂密,便于躲藏。

容楚岚顺着他指的方向进去,大约因她态度很好,蒋虹对她也有些耐心,指指点点:“再往里一点,对,趴下。现在你上面的树枝就是我发现丝线的地方。”

已经过去好几日,当初被压弯压断的树枝草丛全都长了起来,在外面什么也看不出,但只要圈出了范围,容楚岚伸手把顶上枝叶拨开,便也找到了一点衣裳上的细丝。

还有身下一些被压断的树枝。

容楚岚匍匐在灌木丛中,后退着,有几个人跟着跳了进来,不断寻摸。

“怎么样?找到没?”蒋虹得意洋洋。

容楚岚道:“多谢蒋公子指点,否则,我等还是一无所获。”

她划定了一个范围,大致确定一下那晚三十一人都趴在这灌木丛中,路边灌木覆盖的路面并不平整,往后便是斜坡,杂草荆棘覆盖,他们又发现了不少碎布,全是来自当兵的身上穿的粗葛布。

还有些人到这灌木丛外圈去寻了,希望能发现什么。

容楚岚往前挪动几分,重新回到发现紫金色丝线的位置。

她发觉自己这个地方,只要趴下了,树叶挡在前边,就能观测到这条路的尽头。她微微闭目,忍不住想象了那一晚,二殿下的举措。

那天夜间有雷,据说无雨,二殿下为什么会连同几十个侍卫藏在这里?

若有强敌,该逃走才是,不会躲在这儿,所以,只能说没法逃走了。又或者,他心里抱了希望,觉得自己能躲过去。

他会躲什么呢?

容楚岚睁开眼,猛地一惊。

蒋虹拨开了叶片,倒着的脸从上头落下来。

她好悬没叫出声,好在她早就学会了如何镇定行事,猛地一惊后,又平复下心来。

“你想到什么了?”蒋虹问。

容楚岚道:“我在想,他那晚究竟在躲什么?”

蒋虹:“要知道这点还不简单,大家今晚都在这儿睡下好了。”

容楚岚摇摇头:“本地又不是没有村民,他们都说晚上什么也没看见。”

蒋虹道:“那些村民家中连灯油都没有,必是一入夜就早早睡了,还能听见什么?相反,二殿下来此地埋伏,估计彻夜难眠,才看见了不该看的。”

容楚岚:“你说得有理,我今晚在这儿候着。”

其他人哪能甘心立功的机会白白让给别人,再说有山海镜在,谁也不担心被鬼捉了去,纷纷嚷道,他们今晚也在这儿。

灌木丛里也传来几个附和的声音,旋即有个人呼地叫喊起来。

他掉下去了!

身旁有人要拉他,也跟着滚落了下去,小刺不断往身上扎,斜坡好似无尽头,吓得那几人都叫起来。

只是荆棘也就罢了,不慎滚落的前方处全无树木遮挡,深不见底。

只是看起来罢了,掉下去后不一会儿,传来那些人哎哟哎哟的叫唤。

“你们怎样?可有什么事?”有人在上头呼唤他们。

底下的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便惊叫起来。

“我等无事,只是这儿实在诡异,你们快些下来。”

“对,这下头或许跟二殿下的失踪有关。”

原先就有不少人都凑近了,这下有些人立刻扎紧了袖口裤腿等,跟着跳下去。

容楚岚也下去了,顺着带刺的草丛往下滑,捂住头脸,很快,脚上就重重踏上了一处坚厚软韧处。

冯筝也下来了,一到底便禁不住倒抽一口气。

眼前,是一座孤坟。

野外有孤坟不奇怪,可这孤坟周遭干干净净,野草不生,只有一块白净的墓碑立在那儿,后头一座隆起的坟包。

只是这样便罢了。

可那坟包……打开了一条大裂缝!

墓碑上,空白一片,无名姓,无生卒年。

“竟是无字碑……”什么样的人,才会在野外立一小小孤坟,还不敢刻字?

这座孤坟越看越叫人心惊,裂开的缝,既像是爬出了一只恶鬼,又好像带了无穷的蛊惑,想要让人心甘情愿钻进去。

刚才惊慌下大喊大叫的几人都没了动静,屏着气,不敢出声。容楚岚亦挪开眼,去打量四周。

此时,坟包裂缝中,伸出一只脏污的手来。

……

姜遗光已消失了整整三日。

姬钺不得不动用手上势力,借王府名义,彻查整座小县城。

既查人,也查镜。

说书人早被他们逮住,不论怎么问,都只是姜遗光问过话就回去了,什么也没说。再去排查,总算找到了些对其样貌有印象的路人。

客栈内,小二只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没见他回来。

县里突然查得紧,听说有人盗走了县令贵客的一样宝物。一时间,县中售卖奇珍异宝的几家店无人敢上门。

当铺来了人。

县令家长公子于读书上没多大天分,却很听父亲的话。这几日父亲暗示他京中来了了不得的大儒,让他务必要抓住机会,最好请对方指点一二。

长公子闻言便去了县中几家店寻礼物,既担忧小县城里没什么能让人看上眼的,又恐送太贵重了,那位大儒不收,便要求以新奇为主。

当铺老板就想起了前几日收到的那面铜镜,连忙推荐,道那铜镜样式精巧,纹样美丽,打磨得极为光滑,偏偏照不出人影来,很是新奇。

长公子一听便动了心,去库房看过后,当即拍板买下。

随从送回家中,第二日,便被长公子恭敬送到白大儒手中。

白大儒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其他的东西也就罢了,这照不出人影的铜镜却莫名地叫他爱不释手,想着不贵重,干脆收下,准备放在桌前。

也好时时提醒自己,以人为镜,方可知得失。

县令家长公子,虽心计不足,却难得质朴,真叫他起了些提点之心。

县令大喜过望,对白大儒更加殷勤。

待后来,他得知九公子丢失的秘宝为一精美铜镜,背刻山海纹样时,他也只是叫手下人管好了嘴,谁也不准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