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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恪想办法让自己用姜遗光的想法去思考。

他可能会继续睡。

但是……他看了眼那张潮湿的床。

善多虽然不在乎身外物,但也不会刻意亏待自己,他应当会去找同行人去同住一晚。

兰姑是女子,九公子的房间和他隔一间,他应该会去找自己才对。毕竟,自己的房间就在他隔壁。

其他两人也想到了这点。

“慎之,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九公子问。

黎恪摇摇头:“在下昨夜睡得沉,什么都没有听见。”

早知如此,他该起来看看的。

姬钺道:“我也没有,想来兰姑也是一样的。”他的目光越来越冷,“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专门针对姜善多一个?”

兰姑抿了唇,同样面上一派肃杀。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

到底是为什么?

黎恪道:“我刚发现他不在就立刻让人叫你们了,这间房我也没怎么看过,大家各自找找,别遗漏了。”

三人各自分开查探。

近卫们也来了,不断搜寻,又去问住在附近的人,可不论怎么找,一个上午过去,他们都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黎恪有些心乱。

他踏出房门,隔着围栏看外头雨珠成串,深深叹了口气。

他想护好蕙娘和乔儿,可蕙娘和乔儿却似乎因为他的缘故,一死一疯。他不得不暂时离京,好让那些诡异不要再盯上家里人。

京中有那么多持镜人,厉鬼会先盯上他们。又有近卫在,蕙娘反而会好些。

他想护着姜遗光,这个旁人看起来格外古怪,可在他眼中却如明镜一样的少年郎,他想着和善多结为异姓兄弟,若他将来有了孩子,他会对善多的孩子像乔儿一样看待。

但他似乎也做不到。

这些……令人恶心的厉鬼。

生死有命,死了便死了,为何还要为祸人间?

他无意间低下头,看到一点水渍留下的痕迹,目光一凝。

那点痕迹有些奇怪,中间空洞,四周溅了一圈水花。

就像有什么东西放在这儿滴下不少水一般。

黎恪后退半步,不断在心中推演。

昨晚雨不算大,这走廊外的窗又关了,即便有几滴落进来也不该如此。今日一大早,小二没有上来,自己开门时什么也没看见。

所以,昨晚放在这儿的是什么?

是善多放的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比划了一下,又去看地面那个小小的水洼,中间一圈拇指大小的干涸的痕迹。

贴着靠墙的面也有一点湿渍,可其他地方又是干的。

像是……一把伞?

他比了比大小,确定那应该是一把伞,还是一把很大的伞。

姜遗光身上可没有带伞,既如此,那伞是谁的,毋庸置疑。

他站在门口,继续思索。

善多要是推门出来找人,会是什么让他没有找到自己?

左边就是他的房间。

右边,只有一堵墙。

他会不会……进这面墙了?

不不不,厉鬼没这个能耐,厉鬼纵有障眼法,又能把人移到各处,但想让持着山海镜的人死是不可能的。

姜遗光不会去主动招惹鬼怪,却免不了厉鬼找上他。所以,这客栈里原本就有鬼!

黎恪想着,下了楼,直奔掌柜所在处。

丁掌柜早就被谢大人带来的侍卫控制住了,关在房间里。黎恪持了令牌过去,守门侍卫立刻给他打开门。

丁掌柜很是狼狈,捆得严严实实,嘴里堵上布巾,涕泗横流,见黎恪进来,连忙呜呜呜叫起来。

黎恪摘了他口里堵嘴的巾帕,单刀直入问:“你这间客栈是不是曾经死过人?”

“什么?怎么会……”丁掌柜矢口否认,“除了昨天那个,真没有了。昨天那个也奇怪的,不是我们店里的……”

“我再问你一遍,姜善多住的那间屋子,是不是曾经死过人?”黎恪冷下脸来,一点点掐紧了对方的喉咙。

他手上,也曾有过不少人命。

丁掌柜为其杀气腾腾的目光所摄,仍旧咬死了不认:“贵,贵人,真的没有,小人在这开店十几年了,一直本本分分的,除了昨天那个以外,真没有出过什么事儿……”

“你现在交代,还有机会。要再不说的话,到时我去问本地县令,若是发现有那么一起命案,你就给他陪葬吧。”黎恪平静道。

他看着对方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丁掌柜一抖,肥胖身躯不断哆嗦起来。

黎恪却不再理他,松开手,往外走去。

“等等贵人,我说,我说……那间屋子里……确实死过人。”丁掌柜两眼一闭,咬牙开口。

旋即,他脸上便被狠狠砸了一拳,嘴里弥漫起血腥气。

“死过人你还敢让人住?嗯?”黎恪收回拳头,再度揪住对方衣领恶狠狠地盯着他。

“给我说清楚,死的是谁?怎么死的?家住何方?”

丁掌柜哪里还敢再瞒,连忙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就在端午那一日,好几个本地书生,他们家住得远,原本定了屋子准备第二天去看赛龙舟。头天晚上去看了那位毓秀姑娘,结果毓秀姑娘死了,他们几个醉醺醺湿淋淋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小二去叫人,就发现他们死了。

死状也是诡异非常,他现在想都不敢回想,一想起来晚上都要做噩梦。

但这件事不知怎么被瞒下去了,县令老爷那边悄悄把尸首接过去,后来就说这几个书生都是病死的。

毓秀?

又和她有关?

黎恪不信邪,松开手:“说清楚,他们是为什么死的?”

丁掌柜要是可以,都想给他跪下了,可他正被绑着,浑身动弹不得,只好说:“这位贵人,你这就难倒我了,不是我不说,实在是我也不清楚他们怎么死的……”

“那几个人的姓名小人倒是知道,小店有记录。我只能说他们死的都不一般……”

“像是……像是被鬼缠身……”

他说出这句话来,自个儿先闭上了眼睛,生怕这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书生又给自己来一拳。

黎恪却很冷静的退了半步,松开他。

“再说清楚些,你应当见过。”

姜遗光下水捞过那位毓秀姑娘,打探过那十九个书生的死,真要说和毓秀有关……也说得通。

但他总觉得,不该如此才是。

九公子和兰姑也跟着下来了,一并听。

此刻,门外大道,传来由远及近的丧乐声。

唢呐震天响,嘹亮、高亢,几乎要吹破这片朦胧天地。

“劳烦这位兄弟去打听打听,是哪家在办丧事。”兰姑对其中一位侍卫说道。

那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折返回来,回道:“是这镇子上一户姓刘的人家,他们家大女儿前几日得病走了。”

兰姑眉头一挑:“姓刘?”

三人面面相觑,黎恪忙问:“是不是生了兔唇的一位姑娘?平常用面纱遮脸?”

那侍卫又跑出去问了,过不久,回来:“对对对,黎公子你怎么知道?”

黎恪喃喃道:“她竟然也……”她竟然死了?

那她那只奇怪的兔子,去了何处?

那侍卫犹豫两下,又道:“那送葬队伍古怪得很,听说刘小娘子才去没多久,停灵还不过两天她家里就要下葬,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侍卫道:“几位贵人,小的实在说不上来,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黎恪和九公子等人对视一眼,九公子先让一个侍卫去官府问县令老爷在不在,若是得空,他们上门拜访。而后,三人都往外去。

街边,不少人都在看热闹。

只那气氛格外诡异,一众听说了古怪的行人们赶来,远远一见,便惊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路尽头,走上一队红白相间的队伍。

白的像雪,红的像血,白和红掺杂在一块儿,诡异非常。

最前头四人身穿白衣,吹吹打打奏着丧乐,他们后头是四个同样拿了唢呐的红衣人。

两个白衣小童儿跟在奏乐人后,手里提篮,不断撒纸钱。又有两个白衣小童,一左一右,手里举着白幡条。

白衣小童后,又是红衣小童,红衣小童篮里放着喜糖、喜钱,后两个手里捧了花儿。

而后,十来个通身披麻穿白的壮汉,抬着棺材走。

那棺材大得惊人,裹了红白绸子,前面刻着“奠”,后头挂了“囍”。

古怪、诡异,又阴森。

一条街,除了他们的吹吹打打外,鸦雀无声。

九公子等人站在路边,本想说什么,也为其诡异的氛围惊得说不出话来。

丧乐后,白衣送葬人放下唢呐。穿着红衣的立刻上前,敲锣打鼓庆贺起来,红衣小童儿笑着撒喜糖、喜钱。只是,那些东西和地上纸钱混在一块儿,无人敢捡。

再往后,是纸扎的大红花轿。

太奇怪了……

黎恪站在路边,已经抬手捂上了心口的山海镜,想叫他们离开,不然又要撞上诡异。

九公子却拉住了他:“慎之你听,棺材里有动静。”

高亢的唢呐声吹得两旁人耳朵都要破了,可九公子依旧从唢呐声下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砸东西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