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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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商人可以直接推出去砍头。奴隶则没必要浪费刽子手,全都拖到了秘密刑场——这里既是奴隶们的处死地,也是奴隶们的骨头作为祭品的新生之地。
公主名下奴隶极多,骤然运来,整间刑场所有的监房都塞满了,有些干脆直接捆了扔地上,等轮到了再处死。刑场里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上面指名说了,公主所有的奴隶中,唯有一个名叫阿勒吉的罪恶至极,他被处死后,头颅必须要奉上去,让人验过才行。
刑场的人本来不觉得是难事,不就是一个奴隶吗?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最锋利的刀,可谁知道……只是一晚上过去,锁在笼子里的人就不见了!
整间刑场全都找遍了,用来处理残肉的狗全部牵出来到处嗅闻,可就是不见阿勒吉的身影,狗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没奈何,刑场监刑管事只能将这件事报了上去。
他们使了点小花招。
最近王城中有歹人一事是公认的,管事把当晚轮值的几人杀了,报上去说有歹人劫走了阿勒吉,想来阿勒吉和这个歹人是一伙的,要不然歹人怎么可能进入公主行宫掳走大唐贵客?
这个消息传出去,氛围本就紧张的王城更是风声鹤唳,家家户户不到过夜便闭紧门窗,完全不见往日庆典将至时欢庆盛景。
“公子,您救了我,大恩大德,不知该如何回报。”
天狱外,阿勒吉低头,温顺地问站在他前方的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人。
他听说这位大唐人被掳走了,没想到他竟是自己主动离开的。阿勒吉想不明白这位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他当奴隶多年,最明白一点——不该自己知道的事,那就什么也别打听,要心甘情愿当个瞎子、聋子、哑巴。
哪怕他发现这位姜公子状态很不对,也什么都不能说。
姜遗光说:“要不是因为公主,我也不会救你。”
阿勒吉惊讶地抬头:“是……公主的意思吗?”
姜遗光故意用挑剔又嫉妒的语气说:“真不知道公主怎么会看上你,竟然还愿意给你生孩子。”
前半句话阿勒吉听多了,没在意,后半句却让他猛地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说什么?”
姜遗光冷笑一声:“怎么?你还不承认?要不是因为怀了你这个低贱奴隶的孩子,公主怎么可能会被大王关起来?”他话里话外都像极了公主的爱慕者。
阿勒吉难堪地低下头。
放在身侧的拳头一点点握紧,紧到手背青筋毕露,心中十分不平静。
“我救你出来就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你在公主身边多年,知道的事应该不少,有什么办法能救公主?”姜遗光踢他一脚,满脸骄横,“别给我装傻,要是因为你的缘故让公主受难,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阿勒吉不敢动,痛苦道:“我也想救公主,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公子,求你指条明路。”
姜遗光逼问:“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清楚,仅凭我一人怎么救她?”
阿勒吉把头重重磕下:“任凭公子吩咐!”
从阿勒吉口中,姜遗光得知了荼如国宫中不少秘辛,也知道了公主将来要遭遇什么——
庆典当晚要对月颂法,颂法时,将选出一位贵族审判罪责,今年的罪人毫无疑问是公主。颂法后,她就会被关进天狱。
以往被关在天狱的人都会活活饿死,当他们的尸骨开始腐烂,发出臭味,守狱的狱卒才会把人放下来。
天狱在神庙最尽头,平时守卫森严,关入罪人后守卫只会更多,仅凭他们两个人,恐怕救不出来。
就算救出来了,以公主的性子,她绝不肯隐姓埋名,就算暂时的伪装也不会答应。
怎么看都似乎只能等死了。
姜遗光听罢,问:“颂法是怎么回事?要做什么?”
阿勒吉以前见过,将流程仔细说给他听。
荼如国崇拜神鸟,神庙之中有一尊神鸟像。颂法时,将犯人押在神鸟像下,对月颂出他的罪名,然后再问上天,神鸟是否愿意原谅他的罪,如果愿意,就请降下甘霖,让镶嵌罪人骨珠的宝塔倒塌,再让朱纱鹊开遍王城,这样,就代表神鸟宽恕了他的罪过。
当然,过去从来没有过神迹出现,所以那些人全都被关进了天狱。今年恐怕也不会有。
姜遗光:“神鸟或许会降下神迹呢?以往那些罪人,一定是因为罪大恶极,神鸟才不原谅。公主这样的罪过并不大,只要她把孩子打掉,神鸟会原谅她的。”
阿勒吉身形一颤。
姜遗光装着没看见,笑着对阿勒吉说:“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当由他父母决定是否让他降生,不是吗?你如果想让公主活命,就去把她的孩子弄掉,再主动向大王请罪,说你强迫了她。这样一来,公主就会没事了……”
阿勒吉迷茫地望着姜遗光。
他那张看上去纯善无辜的脸庞毫不在意地说着残忍的话,眼里满是恶意——阿勒吉很确定,他想让自己送死。
如果……如果公主腹中孩子真是他的,这一招并不算错。但是……
阿勒吉砰一声又跪下,头深深伏地。
姜遗光冰冷道:“怎么?你不愿意?”
阿勒吉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再一叩首:“不是不愿意,阿勒吉愿意为了公主赴死,只是……只是……”
“但是什么?”
姜遗光离他更近,强忍杀意的目光死死注视着阿勒吉。
在他眼中,阿勒吉一晃就变成了跪伏着的瘦长黑影,还向外逸散细沙。再一回过神,他又变回了原样。
他知道自己服毒太多,正处于十分危险的状态,稍有不慎,他可能就真的完全陷入疯狂再也回不来了。
但他需要看见灭亡后的荼如,就只能维持这种半疯状态。
忍一忍……
阿勒吉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时而变成破碎凄厉的尖啸,疼痛也在此刻加剧,姜遗光不得不用尽力气凝神去听。
“公主……不是我……”
“是大王的……”
一语道破天机般,姜遗光猛然问道:“你说什么?公主的孩子,不是你的?”
阿勒吉将上身深深伏下去:“不敢欺瞒。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被丢到沙漠里让狼咬死,灵魂永远无法回归天国。”
难怪……难怪大王要马上把公主关起来杀死。
公主活着就是罪证,他怎么能容忍罪证活着?
姜遗光原本的算计被全盘打乱,他用力掐了掐掌心,让自己不要因为疼痛分心,竭力思考后,道:“……既然是这样,那你……”
随着他的述说,阿勒吉一点点瞪大了眼睛。
“怎么,你不敢?你要是不这么做,公主就只能在天狱等死,她的灵魂也无法得到安息。”姜遗光嘲讽道,“你不是她最忠实的奴仆吗?难道连这句话也是欺骗?”
阿勒吉连忙摇头:“不!我……我会办到。”
姜遗光逼他发了誓,而后,用一些弄来的盐往他脸上搓,把整张脸搓得发红、发肿,看不出原样,他才放阿勒吉离开。
阿勒吉一走,姜遗光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
他的头痛得快炸了,眼前一阵阵发晕——那条蛊虫在他脑海里飞速钻腾,从来没有如此欢快过。
花香更浓,无处不在的朱纱鹊鲜红如火,有时不经意看过去,就像绽开了一朵血花。
眼前白光连闪,白玉砖石高大巍峨房屋,转眼又变成风沙中倒塌的废墟。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唯独朱纱鹊不变,静静绽放。
的确是血花……
姜遗光回想起自己在“刑场”见到的一切。
刑场里的罪犯都是有用的,
他们的骨头用来磨成法器,血肉也有用处。有些肉拿来给家禽家畜喂食,有些剁碎了拌成饵料。
而血的用途更广。
血也是水,是水,就可以用来浇花。
赤红朱纱鹊,外界少有的鲜红,可以制香,可以做胭脂,这样上等的红,竟全是用血浇灌出的红色,血浇越多,色泽越红。
姜遗光等疼痛劲儿缓过一阵后又想到,放阿勒吉独自离开似乎不太妥。若他出了意外被抓住,自己就难办了。
他扶着墙起身,用剩下的盐巴如法炮制搓过脸,沿着阿勒吉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