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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在野抹了把脸, 忍无可忍地道:“放屁!东宫里连一个侍寝的宫女都没有,他哪来的什么小妾?!”有皇上被陆妃所迷的旧例在先,他才不会沉溺女色呢。

沈望舒被训的一愣一愣的, 嘟了下嘴巴:“你凶我干什么吗?说的跟你去过东宫似的。”

或许没有十七八个小妾, 但是好色是肯定的, 不然也不会总是拉着她做那种事了。

裴在野略稳了稳心神, 哼了声:“太子洁身自好, 人尽皆知, 我见不得你胡说八道罢了。”

沈望舒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老向着太子说话干嘛?”她眨了眨眼睛, 面有疑色:“你为什么老跟我提长安的事?”

裴在野若无其事地道:“随口说说罢了,咱们不是马上就要去长安了吗?”

沈望舒好糊弄, 倒也没多想,哦了声就低头剥橘子了。

裴在野来梁州的时候, 带了不少人手过来, 不过被几个月前被一场地龙冲散了,眼下梁州的事已经了了,他自然得带上这些人一道返回长安。

不过小月亮在身边,他不欲弄出这么大排场来, 便令这些人先走一步, 到了豫州再暗里汇合,他身边只留了叶知秋在内的七八个好手, 一行人轻轻便便地行了三日, 就到了长水村这地界。

其实裴在野并不太喜欢这里——当然不是因为他在这儿差点被流氓婶子摸了屁股,而是陆清寥曾经来过这里,还和他的小月亮同住过一段时日。

他每每想起这事儿,就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心里难受的要命。

沈望舒倒是挺高兴的, 一路上想起什么似的,牵着他的手跑到了老屋的西厢:“有样东西我上回都没来得及给你看呢。”

裴在野皱了皱眉:“又是什么玩意?”

沈望舒半个身子探到床底下,在床底下的青砖地上扒拉半天,弄的上半身黑黢黢的,最后抱出来一个小木盒子。

木盒子里放了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什么木人木马,坏了的竹蜻蜓,脱了线的布囡囡,还有一块块质地极好的小绢帕,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个月字,绢帕应当是织造局所织的贡品,这么多年了,颜色依然亮丽如新。

她眼睛亮晶晶地抖开帕子:“四哥,你还记得这个不?”

裴在野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土,瞥了那堆帕子一眼,猜测又是她和陆清寥的什么小玩意,心下顿生不悦,面色冷淡:“不记得了。”

沈望舒腾出一只手,扯着他袖子撒娇:“你想想嘛,我才三岁都能记得呢!”

裴在野心里头有把火燎似的,仰起脸不让她看到自己难看的脸色:“想不起来。”

她有点不解:“怎么会记不得呢?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帕子啊,你又把帕子送给我了,你看,你还在帕子上教我写字了呢,写的就是我的小名,这里有一个‘月’字。当时那墨砚放的有点高,我够不到,你帮我拿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呢,胳膊上留了疤,娘说这疤估计得留许多年了。”

因为当时他流了好多血,她被吓得够呛,就这件事记得最牢固了,他怎么可能一点不记得了,就算对这事儿没印象,看着伤疤也能想起来吧?

她说着就想掀他衣袖:“让我瞧瞧,你伤好了没?”

裴在野心里酸水沸腾,无法自抑地生出妒意。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下再控制不住,拂开她的手:“烦死了,什么鸡零狗碎的小事也值得我去记。”

沈望舒差点被他带倒,手里的小木盒掉在地上,里面东西零零散散撒了一地。

她气道:“四哥,你怎么能...”

他,他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呗,拿她的东西撒什么火!

这都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辛苦攒了好多年呢!

她特地拿出来,本来是想让他高兴的,结果他又是好一通脾气,她的眼圈都红了:“你属狗的啊,说翻脸就翻脸,狗脸!”

裴在野见她气的小脸发白,一时有些心虚,又有些心疼,正想和缓语气,目光又瞥见那块绢帕上的月字。

他咬了咬牙,把那烦心的玩意一脚踢开,‘砰’地关上房门。

沈望舒也气得要命,直到晚上都没再理他,晚上吃饭的时候,裴在野略有些心虚地找她说话,她也没应,板着一张小脸往嘴里塞着饭粒。

裴在野碰了两回钉子,心里也被带起几分火气,哼了声再不多话了。

直到夜里,他才翻来覆去睡不着,尤其是想着小月亮气的晚上没吃几口饭,他不免有些后悔,干脆翻身坐起来,腾的下了床。

他小心躲开叶知秋他们,从后窗翻进了她住的东屋,他借着一缕月光低头瞧她,见她在睡梦中,紧紧蹙着眉。

他指尖戳了戳她的脸颊,声音极轻地哼了声:“谁让你总提他的。”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这个地步,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定然不会假冒陆清寥的身份。

偏偏,他眼下又需要陆清寥这个‘未婚夫’的身份,眼下还没到长安,她若是知道他不是她表兄,而是她害怕的那个太子,不知会露出什么表情。

光是想一想,他就觉着心惊肉跳。

所以他既厌憎‘陆清寥’,又不得不继续借用这个身份,当真是进退两难,尤其是她把他当做‘陆清寥’时,他心头仿佛钝刀子剜肉一般,难受的要命。

她又‘吧嗒吧嗒’掉了两颗泪,他瞧的心疼,又有些手足无措。

他俯低身子,亲去她渗入鬓角的一滴泪,喃喃道:“等到了长安...”

等到了长安,他会把一切都告诉她,再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为博她一笑。

他亲着亲着又克制不住起来,轻轻捧着她的脸,从她的额头开始,落下一串细密轻柔如同毛毛细雨的亲吻。

直到亲吻轻轻落到她唇上,她才有些不舒服地轻喃了声,裴在野终于回过神来,一时面红过耳,做贼似的从窗口跳了出去。

......

沈望舒混混沌沌的,都不记得昨晚上梦见了什么,只记着早上起来的时候脸全湿了。

她昨晚上没睡好,今儿早上也没力气再生气,由裴在野陪着最后祭拜了一回母亲,再次坐上了去往长安的马车,这回便直奔豫州而去了。

她对这次的行程充满了忐忑,再没力气跟他发火,理智反而回笼了些,隐约想起一点不对头的地方。

四哥的两只胳膊她都瞧过,好像并没有什么磕伤。

十二年过去了,磕伤倒是有可能好,但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哪怕他后来转赠给她了,但是这也能忘吗?

而且就算以四哥阴晴不定的脾气来看,那场火气他发的也太过莫名其妙了,倒像是,倒像是...他在跟谁较劲一般。

沈望舒莫名又想起了纪玉津的话,她心头跳了两下,也顾不得再跟他置气,掀起车帘佯装瞧马车上的风景:“四哥,快到豫州了吧?”

这还是她这几天头回叫他四哥,裴在野心中微喜,面上还是故作矜持,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沈望舒抿了下嘴巴:“王府的人也没追来...”她抬眼看着裴在野,犹豫着问:“纪世子...不会真的死了吧?到底死没死啊?”

那天实在太黑了,她又吓得要命,只听到纪玉津高声说了‘你是...’,两个字,就被四哥一剑斩断了后面的话。

他想说什么呢?‘你是...’后面跟的又是什么?

裴在野扫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死有死的处理,没死有没死的处置。”他不想说太多跟纪玉津有关的,只淡道:“放心,纪玉津和他的一系人马自有人处置。”

威国公一向厉害,把这事的善后交给她,他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沈望舒又抿了下嘴巴:“那天来的那位...老夫人,是谁啊?她怎么这么厉害?”

她那天吓坏了,就没有多想,现在想想,纪玉津可是王府世子,怎么就被四哥轻易地收拾了?

还有那日来的老夫人,虽然是年迈女子,但那通身的威风厉害,就连总督老爷都不及她三分,三两下就把纪玉津的一干人马解决了,四哥只是给陆妃娘娘和大殿下当差的话,怎么能驱使这样厉害的一位老人家呢?

裴在野一手支着下颔:“她是我的一位长辈。”他手指勾过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细端详:“你到底想问什么?”

沈望舒咬了下嘴巴:“四哥,你知道陆妃娘娘身边的一位女官,名叫陆清梅的吗?”

裴在野听到陆清梅这个名字,眸光轻轻闪了闪,唇角不觉微抿,面上多了几分冷意。

——两年前,这贱婢被陆妃充作司寝女官塞入了东宫,她胆子倒是不小,还敢给自己身上用了催情易孕的香料,想要成事之后怀孕生子,好用腹中孩子拿捏他。

最后她当然没勾引成功,事发之后,裴在野本想一笔清算的,没想到陆妃对这个远房侄女倒是颇为看重,这陆清梅也歹毒得很,四处攀诬狡辩,害死了一葫芦串的宫人,又在陆妃的力保下,这才侥幸保命。

陆家上下,便是这般卑劣。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陆家人和小月亮再有什么牵连。

裴在野轻捏眉心,掩住眼底的一丝戾色,淡道:“知道,怎么了?”

沈望舒犹豫了下,才道:“爹说了,她是陆妃娘娘派来接咱们的,让咱们在豫州长眉的官家驿站和她碰头...”

她又停顿了一下,大眼落在裴在野脸上,带了些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哥,她不光是陆妃娘娘的女官,还是你的堂姐,你想见见她吗?咱们要不要跟着她一道返回长安?”

她对陆妃娘娘一直有些警惕,沈长流提议让这位陆姓女官护送他们去长安,她心下不免犹豫,但是最近纪玉津说过的话总是在她脑海里回响,甩也甩不脱,烦的她够呛。

这个陆清梅是四哥的堂姐,也是陆家人,四哥,四哥见一见她也没什么吧?

她也说不上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试一试,她现在心乱如麻的。

可如果四哥表现出抗拒,不想见这个堂姐,该怎么办?这难道说明,四哥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对?

沈望舒想着,心里又有点乱了。

裴在野‘咻’地眯了下眼,唔了声。

沈望舒不知道他这一声是什么意思:“四哥,你想不想见她吗?”

裴在野没回答,轻敲了下车板,吩咐叶知秋:“转道去长眉的官家驿站。”

他瞥了她一眼,语气如常地道:“这下可成了吧?就你事多。”

他又哼了声:“个头不大,疑心病倒是挺重。”

沈望舒见他同意,一下松了口气。

她想到自己这几天因为纪玉津的话,对四哥还有些怀疑,她又有点不好意思,挠头:“爹爹吩咐的。”

裴在野见她面色如常,应是信了他,便又唔了声,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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