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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自知罪孽深重,万死不能报君恩,还请陛下重罚。”

这?几句话,倒是说得很像样?子。

萧元宸淡淡扫她一眼,这?一次倒是亲自开口:“路宝林虐伤宫人,管宫不利,贬为答应,夺俸半年,罚闭门思过?一月。”

他说罢,不去看喜极而泣的路答应,抬眸看向沈初宜。

阳光灿灿落在沈初宜面容上,让她那双眉眼越发显得精致动人。

她的眼眸乌黑明亮,仿佛有万千星光,落于一人心间。

方才那样?危险,沈初宜下意识想的不是逃避,而是救人。

她有一颗善良的琉璃心。

萧元宸看着沈初宜,浅浅笑了:“传朕口谕。”

“沈充容舍己为人,善良英勇,端方持重,昭德载仁,特此晋封为婕妤,以彰优德。”

————

沈初宜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完全想不到,萧元宸竟然会突然给她升位。

之前的充容,是萧元宸一早就打算了,今日在桃花坞闹了这?一场,她没吃挂落都是好的,倒是没想到反而立了功。

扪心自问,沈初宜当时真是不想让柳听梅伤害路答应,她如此做不是为了路答应,只为了柳听梅。

若路答应真被柳听梅伤害受了重伤,那柳听梅再无生还可能。

如今大事?化小,沈初宜还能为她求一份恩情。

她从来不是圣人,无论什么人都要关照,可她却也同情柳听梅的遭遇。

毕竟当年在永福宫中时,柳听梅那人的确自私了些,不过?就是嘴上厉害了点,从来没害过?人。

如今她饱受折磨,终于被逼疯,着实让人可怜。

沈初宜只是不忍心罢了。

萧元宸见她愣住了,不由笑了一下。

姚多福忙提醒:“婕妤娘娘,谢恩呐?”

沈初宜忙起身,对萧元宸行福礼:“谢陛下恩赏。”

此刻沈初宜才大梦初醒,看向了萧元宸:“陛下,路答应受了伤,又担惊受怕,不如让她先回去养伤,也好一并思过?。”

路答应此刻是真心感念沈初宜,她都不起身,直接磕了三个头:“谢婕妤娘娘宽宥。”

萧元宸点点头,倒是没阻拦,让姚多福把她带了下去。

等人走了,沈初宜才看向白?选侍:“还好方才白?选侍离得远。”

白?选侍安静坐在边上,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她此刻的神情很平和,带着一丝恍惚。

她并没有立即回答沈初宜的话。

沈初宜问:“白?选侍?”

白?选侍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羞赧地眨了一下眼睛,轻声道:“妾胆子小,还在为方才的事?情忧心,还请陛下和沈姐姐见谅。”

她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其?实,”白?选侍犹豫片刻,还是道,“其?实妾之前听到过?她训斥那名宫人,只是妾刚入宫,人微言轻,又不知内情,便不敢多说话。”

白?选侍有些自责,眼睛也跟着红了。

“都是妾不好,若妾早些同太?后娘娘禀报,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起来,那宫女也是可怜。”

白?选侍轻声细语开口:“陛下,妾有个不情之请。”

萧元宸抬眸看向她:“说吧。”

语气倒是还算温和。

白?选侍对他羞涩一笑,笑容恬静,犹如春日幽兰,安静雅致。

她思忖片刻,才开口:“陛下,妾知道那宫女犯了宫规,可妾心里总是想起她被打时的哭声,心里十分难受,是否可以请陛下网开一面,饶恕那宫女一命,把她逐出宫去,给她一条活路。”

这?本来是沈初宜想说的话。

不过?现在被白?选侍抢了,沈初宜也并不生气,她平静坐在边上,神情丝毫不乱。

由白?选侍开口,倒是好事?。

萧元宸顿了顿,他没有立即开口,只是摩挲着青瓷茶杯的杯沿,半晌才道:“再议。”

说是再议,已经算是缓和了。

白?选侍眼睛一亮,脸上顿时流露出欢喜神色,她忙起身,对萧元宸道:“谢陛下恩典。”

“妾有些担心路妹妹,这?就告退了。”

萧元宸大手一挥,白?选侍就窈窕离去。

等人都走了,沈初宜才抬眸看向萧元宸。

倒是萧元宸反而别过?头,不去看她。

沈初宜心里可是雪亮的,方才萧元宸虽然没有训斥她,但心里肯定?压着火气。

毕竟还有几名宫妃在,若是直接训斥她,实在不给婕妤娘娘脸面。

但这?火气全是为了她,沈初宜心里还是觉得妥帖。

她伸出手,用小指轻轻去触碰萧元宸的小指。

一下,两下。

酥酥麻麻,跟挠痒痒似的。

她柔软纤细的手指就像勾子,一下下在他心尖挑拨。

萧元宸一伸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沈初宜不等他开口,直接便道:“我错了。”

这?三个字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虽然堵住了萧元宸的话,却奇迹地打消了他所有怒火。

萧元宸慢慢回过?头来,深深看向沈初宜:“哪里错了?”

他周身气质摄人,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有千万思绪,全部?都被那乌黑的瞳仁隐藏在云雾之后。

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湖深处。

沈初宜第?一次被他这?样?讯问,一时间有些错愕,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盖住了萧元宸攥着她的手背。

她的右臂还有伤,萧元宸一动不动,任由她安抚。

“臣妾不应该以身试险,妄图救人。”

沈初宜说着,不由叹了口气。

“可当时,臣妾什么都没想,只看到那金钗上的寒芒闪过?,若不挡那一下,路答应恐怕会血流成河。”

金钗再深一些,就要割伤大血脉了。

到时候路答应是否还能活着都未可知。

初宜仰着头看萧元宸,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娇嗔和讨好。

“陛下,臣妾知道要好好保护自己,可危难当头,舍己救人几乎是下意识而为。”

“臣妾不是为了让陛下褒奖,也并非多么喜欢路答应,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命在自己眼前陨落。”

“臣妾已经看过?太?多人离开了。”

如此说着,沈初宜眼眶倏然红了。

曾经她在床榻边送走了父亲,看着他不甘地挣扎着喘气。

父亲舍不得孤儿寡母,不忍心她们以后颠沛流离,每当想到之后母女三人艰难求生的画面,父亲总是彻夜难安。

可病入膏肓,命至终途,他再不愿意,也违抗不了天命。

沈初宜至今都记得他死不瞑目的眼眸。

后来她入了宫,又送走了红豆。

红豆小小的,那么可爱,她有爱她的家人,有光明的未来,却因?为顾庶人的一己私欲,彻底葬送在了这?深宫之中。

也是从那一刻起,沈初宜彻底怨恨上了顾庶人。

同样?的,她也怨恨无能的自己。

“陛下,我伸出去的那双手,大抵是想要抓住曾经没能抓住的人。”

沈初宜没有哭,她抬眸看向无边无际的苍穹。

碧空蔚蓝如洗,白?云皎皎,金乌藏在软绵绵的云层里,散出柔和的暖光。

天与地,光与明,都在这?一眼之中。

她的目光似乎飘到了遥远的苍穹之上,借着那一抹温柔的光,回忆起曾经的亲人们。

那是她再也见不到的,彻底阴阳相?隔的悲喜。

沈初宜的眼神莫名刺痛了萧元宸。

他不知道怎么了,竟是忽然伸出手,覆盖住了沈初宜的眼眸。

他的手掌温柔厚实,犹如一堵墙,隔绝了沈初宜心底深处的悲切。

“朕不生气。”

萧元宸慢慢缓了口气:“但你要时刻记得,你自己最重要。”

沈初宜安静坐着,眼皮微微颤动,卷翘的睫毛在他手心翕动。

“好。”

沈初宜认真说:“陛下,臣妾以后一定?谨遵圣旨。”

萧元宸知道她从来说到做到,心里微松,这?才松开手,垂眸看向她。

沈初宜忽然伸出手,抓住了萧元宸即将?离开的手。

她捧着他的手,笑容灿烂,满眼都是雀跃。

“陛下,”沈初宜的声音也仿佛清晨的喜鹊,在林间跳跃,“陛下可是担心我?”

萧元宸微微躬身,他深深看着沈初宜,反手把她往前一拽,让她柔软的唇不小心碰触到自己的下巴上。

沈初宜刚要开口,就被萧元宸捕捉了全部?呼吸。

“是。”

萧元宸这?个回答,通过?交融的唇齿,坚定?凿在沈初宜的心尖上。

萧元宸的这?个吻很火热,却也很短暂。

光天化日,田园风光,的确不适合火热缠绵。

沈初宜面颊泛红,她正待说话,却听萧元宸继续开口:“朕回答是,你待如何??”

那些邀宠撒娇的话,那些小心思,都被萧元宸的笃定?和直白?击碎。

第?一次,沈初宜面对萧元宸竟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