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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静默。

一片纯净的、纯净的静默。

广漠的海, 微细的沙砾,与……

阴冷而漆黑的风。

识海深处,小斗笠坐起身, 揉揉眼, 撩开面纱四处望了望, 又迅速放下纱帘,狠狠打了个哆嗦。

真冷。

……不?愧是自己的识海, 冷得像是回到了寒冬腊月的无归境,一吹就清醒了……

也?是, 这股阴冷感?是他?自生而来就最畏惧的、也?是最能用来“自省”的环境,所?以把原本该舒适自洽的识海建造成这幅模样,也?能最大?效率地达成“识海自愈”的效果……

一股阴风吹来,小斗笠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他?低头, 把双手也?放入纱帘中,呵出?丁点?热气,搓了搓。

虽然小斗笠明白自己肯定不?会把识海弄得春暖花开;

虽然他?如果能够修炼肯定也?会把识海深处弄成令自己难受的样子;

虽然他?很?赞同?这种识海的构建思路, 这才方便自己随时抽出?神思、最快从疗愈中清醒恢复状态、达成最快速的反应速度……

虽然但是,睡个觉被冻醒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小斗笠叹了口气。

阴寒又黑暗的识海里, 那口热气化作淡淡的白雾。

“好?冷……”

而且,他?走之前不?是说了“只要我?意识还在?外清醒, 你就肯定能保持沉睡”吗。

说好?的一睡不?起呢, 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地在?识海深处苏醒啊。

虽然手上脸上, 内脏的破裂伤似乎都愈合得差不?多了……但看这阴寒的周边环境, 那个自己绝不?是“完全伤愈”的状态吧。

冷风中, 小斗笠又裹紧了衣袍, 搓了搓手。

因为待在?识海里,他?曾在?现代被姐姐、安各乃至那个自己赠送的衣服、手套、帽子全都没有, 此时身上穿的,就只有当年在?无归境度日时的单薄衣着。

一顶白斗笠,一套白布袍,一帘长长的白面纱。

……穿惯了保暖夹克和毛绒手套就回不?去了,呜,好?冷,真希望那个自己能与我?心有灵犀一下,可不?可以突然来查看一下识海,发现我?清醒后在?识海里迅速构建出?一个火炉……

暖宝宝也?行。

“呜……呜呜……”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所?愿。

没有凭空出?现的手炉、棉被、暖宝宝,只有一丝微弱的哭声?,裹挟在?阴风中,撞进他?的耳朵。

蜷缩着蹲在?地上呵气的小斗笠一顿,竖起耳朵。

“呜呜……哇……呜……”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形容那哭声?“微弱”不?过是因为它传来的方向,听?上去距离他?非常遥远,被风一波三折地递来才显得“微弱”——然而,那哭音本身,是非常刺耳、响亮的。

即使隔着那么、那么遥远的距离,小斗笠依旧觉得,那哭声?很?吵。

他?最喜欢安静,以往解决吵闹的方式只有提起剪刀。

但……他?自己的识海中,总不?会有什?么入侵来的脏东西?

左右在?这里也?是冻着,小斗笠迟疑片刻,便站起身,向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如果是脏东西,那就帮忙清理。

他?一步步踩过那些阴寒的沙砾,周围黑糊糊的景象似乎慢慢变得清晰了些,显露出?一点?山崖、浅滩、深谷处的暗河与幽潭……

逐渐浮出?端倪的背景影子都非常熟悉,小斗笠甚至没有回头细瞧。

因为那就是【寒冬腊月的无归境】。

血潭深处的脏东西们想?要出?来,要么从山崖攀爬而上,要么从幽潭游进暗河,出?谷后自红海浅滩登陆……

他?自出?生起便作为道具行使职责的地方,当然不?需要回头就能记在?心里。

工作在?这里,起居在?这里,最终被逐出?家谱失魂落魄,也?游荡在?这里。

如果不?是有个老天师御剑掠过,那小孩或许早就漠然地跳进血潭,化作被腐蚀的泥,再化作彻底归为天道手中的一团纯阴之力。

无归境的小斗笠死在?这里,罗天师的二弟子也?生在?这里。

……当然,当然。

识海深处,这个尚未获得姓名,丧母丧父,离开家族的小孩并不?知晓自己注定走过的、属于未来的每一步——

他?此时只是循着那模糊遥远的哭声?一步步走过去,无视了逐步清晰的背景,也?没发觉周围逐渐升高的温度。

阴寒的海水也?逐渐回温,脚底的沙砾带上了一点?太阳烫过的印记。

就像……从冬入夏。

但冥冥中,已经被模糊了某种认知的小斗笠毫无所?觉。

哭声?已经很?近了,来自浅滩旁一块礁石后,似乎蹲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他?走过去。

“哭什?么?”

——那人影抬起头,神情仓皇、畏惧,却又带着点?不?同?寻常的凶狠。

“不?关你事!”

胖胖的小姑娘用手背狠狠一抹眼睛:“我?才没哭!滚开!”

小斗笠瞧了瞧她被抹得脏兮兮的脸。

这叫没哭吗,明明就是哭惨了。

他?开口:“你……”

“陌生小鬼!滚开!”

明明哭得很?可怜,却摆出?格外凶狠的态度,仿佛下一秒就能扑上来和他?打一架似的。

小斗笠犹豫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他?讨厌吵闹,也?不?喜欢麻烦。

至于那个人是谁,那张脸代表着什?么,我?是否曾与类似的眼神类似的个性有过一面之缘……

小斗笠不?记得。

此时的他?就像是数日前被卷入猩红梦境的安洛洛,听?到奇怪的小寿星爽朗介绍“我?叫安各”时,却依旧没有任何认知,只把“安各”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陌生名字——

“呜、呜呜……”

可,即便完全陌生,并不?相识。

小斗笠顿住脚步,悄悄转身。

那个似乎与他?同?龄的孩子,哭得真可怜啊。

因为一边哭一边奋力用手去擦抹,泪水与灰尘在?她脸上抹出?许多灰漆漆的印记,睫毛也?被糊得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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