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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甸边缘,仍旧死死拽着绳子的众人慌乱的大喊着,但那泥沼之下给出的回应,却仅仅只是几个缓慢上浮却又迅速炸开的气泡。

片刻后,又或者在某一瞬间,那匹肚皮鼓胀的军马尸体猛的往上一浮,继而它的四肢冲破泥沼漂了起来——它背上那名红军战士的尸体已经和它分开了。

在悲伤欲绝的众人仍未松手的拖拽之下,这匹马轻而易举的被拽到了草甸边缘,却也让卫燃等人齐刷刷的往后摔做了一团。      “棍子!快1

卫燃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根本顾不得起身,抓起那根绳子捅进了淤泥,伸到了刘班长可能在的位置,并且似乎运气极好的抵住了对方。

“他抓到了!快用力1卫燃惊喜的大声嘶吼着,同时也努力用力拽着手里的棍子。

“快快快1

张二娃等人大喊着,跌跌撞撞的爬过来,帮着卫燃抱住了那根棍子便开始了用力往后拖拽。

然而,这哪是那么简单的?

那匹马能拽过来,是因为肚子被自身消化道里发酵的东西产生的气体吹成了气球,所以飘到了泥沼之上,但刘班长.他还活着呢.

“噗通1

又是毫无准备的某一瞬间,众人再次摔过一团,那两根被卫燃用李壮的腰带绑在一起的木棍也被拽了上来。

只是

只是另一头.并没有刘班长,他松手了。

“班长!班长1

张二娃连滚带爬的冲向了那片泥沼,哭喊着就要跳进去救人。

“回来1

卫燃一把捞住了对方的一只脚,粗暴的将他拉扯倒地,随后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

“放开我!我要去救班.”

“你就是班长1

卫燃嘶吼着提醒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炊事班的班长1

“我”

被卫燃压在草甸上的张二娃在一瞬间的呆滞过后,一下下死命的捶打着淤积的泥汤,豆大的眼泪也从他的眼角随着雨水滑落,最终砸在了那些青翠却也锋利的草叶上。

“你”

卫燃咬咬牙,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硬着心肠问道,“张班长,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当他喊出“张班长”的时候,年轻的张二娃不由的狠狠打了个哆嗦。

片刻后,根本止不住眼泪的张二娃颤抖着抓住了那根仍旧绑在马脖子上的绳子,颤抖着爬起来,“同志们,加把劲!把它拉上来1

“是!班长1同样泪流不止的李壮嘶吼着给出了回应,并且格外正式的抬手敬礼。

“石!半章1小喇嘛也跟着大声给出了回应,同样举起了右手。

“是!班长1

卫燃最后大声的回应着,并在敬礼过后,和李壮以及小喇嘛不分先后的抓紧了那条仍旧拴在自己腰上,拴在马尸上的绳子。

在“1、2!1、21的号子声中,这匹飘着泥沼上的军马被卫燃等人拉到了草甸的边缘,甚至连前两条腿和脖子都拽到了草甸之上。

可接下来该怎么做,或者不如说该怎么指挥大家做什么,张二娃却陷入了茫然。他虽然成了炊事班的代理班长,他虽然是个预备党员,但终究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罢了。

也正因如此,他只是仍在死命的拽着那条绳子,似乎要把这匹马完全拽上岸,似乎那样就能把他的刘班长救出来一样。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默默的解开了仍旧绑在腰间的绳子,轻轻拍了拍张二娃的肩膀示意他松开手。

见这个泪流满面的年轻战士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卫燃深吸一口气说道,“班长,接下来交给我吧.”

“好好.”张二娃用力抹了抹眼角,极力压抑着悲伤问道,“我不,我们能做什么?”

卫燃却并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散发着尸臭味的马尸边缘一番仔细的观察。

此时,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匹马的马鞍后面,还用绳子牢牢的拴着一个黑色的布卷,其上隐约还能看到“工農紅二軍供給部”的红色字样。

片刻之后,他拿起属于自己的那把抗日大刀,小心翼翼的割断了似乎同样是用绑腿带替换的马鞍肚带。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当初骑者这匹马的人,肯定把所有能吃的皮料部分都吃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看向了那片泥沼。这么一会的功夫,那名红军战士的尸体也缓缓漂了上来。

虽然双方之间离着能有两三米的距离,但卫燃依旧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具尸体的一条腿上似乎打着夹板。

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卫燃小心的将马鞍和马褡裢,以及那个写着字的布卷一一拽下来递给了身后的张二娃等人。

“先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卫燃开口说道,实则只是为了给这三个年轻人安排些事情做,免得他们过度悲伤罢了,毕竟.他们还饿着肚子。

近乎下意识的,李壮和张二娃便接过了卫燃递过来的东西。

先打开那个黑色的布卷,在场的众人都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块油布。

这油布可以做油布伞也可以做雨衣,但和防水帆布却是两码事,它要更薄,简言之其实就是浸了桐油的粗布罢了。

但这块正方形的油布可不小,看这边上少说能有三四米左右,四个角还各自缝着一条能有一米多长的布绳子。

显然,它被当作帐篷布用了,更别提里面还卷着两条补丁套着补丁的毯子。

将这油布和早已湿透的毯子重新叠好卷起来放在一边,卫燃又“支使着”李壮和张二娃将那个马褡裢两边口袋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打开左边褡裢口袋的竹棍搭扣,这里放着一个外表坑坑洼洼的德式饭盒,以及足足四个木头塞子的铝水壶。

右边的褡裢口袋里,放着的却是一把通体铜皮制作的烧水壶,这烧水壶的壶嘴上,还塞着个木头塞子,试着打开扣的严丝合缝,而且还用布条绳子捆住的壶盖,里面还放着一摞六个搪瓷碗。

恰在此时,李壮又从这原本在马尸右侧,曾被泡在水下的褡裢口袋里掏出了最后一样东西,一枚哨子,一枚曾经属于刘班长的哨子。

“班长.”

李壮嘴里刚刚冒出个称呼,刚刚辛苦忍住的眼泪却再次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给我”

张二娃说着,拿走了李壮手里的哨子,鼓起腮帮子用力将其吹响。

“嘟——嘟嘟1

尖利的哨音响彻了这茫茫草原,冰冷的雨雾中,张二娃将哨子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抹了抹眼角大声喊道,“炊事班!点名1

“炊事班,刘佑乡1

“有1所有人齐声给出了回应,随后动作一致的各自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炊事班,李壮1

“有1

“卫燃1

“有1

“江巴格桑1

“有1

“敬礼1

伴随着张二娃的嘶吼,所有人都努力站直了身体,挺起胸膛,抬起手臂,送上了最后一个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