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4章 喜相逢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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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峡之上,卫燃和程官印在隆隆的炮声中,一边闲聊一边漫无目的游着。
随着时间的蔓延,海水逐渐带走了他们二人身上越来越多的温度。
“你觉得...咱们在往哪边游?”程官印有气无力的问道。
他们一直在传来火炮声的方向游,但这连星星都看不到的夜里,他们并不确定到底是在往东还是往西。
“你希望在往...”
卫燃顿了顿,不由分说的探手抓住了对方背着的大刀就要拿过来。
“我不用,我自己背着。”
程官印执拗的拒绝了卫燃的好意,“往哪边都一样,我就希望上岸之后能找见我弟弟兵权。”
“肯定能找到”
卫燃说着,已经放慢了速度,他看到了一个手里拿着手电筒和救生圈的士兵。那手电筒和救生圈,都是从程官印手里抢来的。
不等程官印阻止,卫燃便已经潜入了水下。
片刻之后,那名士兵身体一颤,手忙脚乱的看向了水面之下,随后便被拽进了水下,他手里的手电筒,也换了个主人。
“走吧”
卫燃拿着手电筒和救生圈回到程官印身旁。
程官印叹了口气,和卫燃一样单手挎着救生圈,继续朝着一个方向游着。
和刚刚那名士兵不同,卫燃并没有急着打开手电筒,这茫茫大海上,开着手电筒屁用没有,那是有船过来的时候才要开的。
有了失而复得的救生圈,两人多少轻松了一些,索性继续一边游一边聊着。
这一夜,并非没有船从他们周围经过,但即便他们打开手电筒发送信号,却也根本没有哪条船开过来捞起他们。
在这煎熬中,程官印和卫燃聊了很多,聊他少年时的的家境贫寒,聊他的父亲决定送他去进步学堂读书。
聊他在学堂里认识的杨齐治以及他的妻子刘雁知,也聊他和刘雁知的婚礼以及他们的孩子怀谦。
自然,还有他决定从军救国时的意气风发,以及这些年的颠沛。
终于,在这愈发嘶哑的讲述中,他们的正前方渐渐跳出了霞光继而是红日,他们也找到了方向,更看到了远处的礁石,以及更远处的那座岛。
“那就是湾岛吗?”
程官印看着远处的岛,脸上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他也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大陆的方向,并且被卫燃藏在手电筒边的相机偷偷拍了下来。
“不是”
卫燃收起相机的同时说道,“那是金门”。
“轰!”
这话刚刚说完,那座岛上的火炮已经开火,那隆隆的炮声,却也让程官印叹了口气。
环顾四周,卫燃背对着朝阳,朝着海面上连连按下了快门,此时这海面上隐约还能看到二三十个被朝阳染成了金色的幸存者。
但卫燃知道,他们也回不去了。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了船艇发动机的轰鸣,卫燃也跟着转身,将先一步爬上礁石正朝自己伸手的程官印,以及远处的金门和正朝着他们冲过来的船艇全都纳入取景框,在白光中按下了快门。
当白光消散,卫燃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驴车上。
在自己的脚边,一个竹筐里放着几沓烧纸和一把线香,除此之外,还有一刀白嫩嫩的水豆腐。
这辆木头驴车上除了自己和那个装在竹筐里的祭品,还坐着一个看着已经十三四岁的小伙子。
他虽然身上穿的衣服补丁叠着补丁,但却足够的干净,不止衣服干净,脸上和手也干净,就连头发都整整齐齐,脚上的布鞋也没有露出脚趾头。
是程怀谦!
卫燃一眼认出了这个正在打瞌睡的小伙子。
再看侧坐在车辕边上,手拿竹枝赶路的人,卫燃不由的露出了松懈的笑容。
那是陈顺,他看着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
他的手臂上和脸上乃至脖颈上,因为沾染介子气留下的那些陈年伤疤,已经被晒的和其余位置的皮肤一样黝黑,就像是中原大地成熟的麦粒一般的颜色。
“吁——!”
就在这个时候,陈顺吆喝着那头黑皮白嘴儿花蹄子的毛驴停了下来。
“到了,下来吧。”
陈顺等驴车停稳之后,先用木棍别住,然后才招呼了一声。
他此时用的并非豫省口音,反而更接近“国语”。
“叔爹累不累?”
被叫醒的程怀谦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关心了一声,随后也不用扶,自己便跳了下去,又背上了那个装有祭品的竹筐。
“不累”
陈顺憨厚的模样充满了慈爱,以至于看着根本不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他也确实不年轻了,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头上都已经有不少白头发了,他那双手,也已经满是茧子,想来,他这些年一定是没少过苦日子。
环顾四周,这里位于江边,不远处便是城区,但却并非衡阳——周围的地貌不一样。
自然而然,卫燃被岸边的一块石头吸引住了。
那块石头最多也就一米高,下面宽上面窄,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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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石头顶端的位置,打了个手腕粗的洞眼儿,其中还拴着一块略显褪色的红布。
在这块石头的腰线稍稍靠右的位置,还刻着一个足有巴掌大小,涂了红漆的“呈”字。
看这刻字,显然是给旁边可能出现的“禾”留足了位置。
“又是清明节了,给你爹娘多烧些纸吧。”
陈顺看了眼那个“呈”字,略显失望的说道,“给他们好好磕几个头。”
“嗯!”
程怀谦认认真真的应了,将竹筐里的东西一样样的取出来摆在驴车上,最后从竹筐底部拿出了两条白毛巾。
在卫燃和陈顺的注视下,程怀谦蹲在江边,将其中一条白毛巾仔细的投洗一番,随后跪在那块石头边上,将它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又用另一块白毛巾仔细的擦干。
等这小伙子拿出一个玻璃药瓶和一支毛笔开始给石头上的字描上红油漆的时候,陈顺也打开了一个粗布缝的烟囊,招呼着卫燃各自卷了一支蛤蟆烟点燃。
“自打鬼子投了降的第三年,我和他日子好起来,每年清明节我都会带他来这儿。”陈顺在喷云吐雾中说道。
“那块石头就是你们立的?”卫燃问道。
“是啊”
陈顺抬手指了个方向,“我们第一年来这里的时候,从那边的山上用驴车拉回来的,那个字儿还是怀谦写上去,我用榔头一点点砸出来的。”
“你们现在住在哪?”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海边?你去过海边了吗?”
“没有”
陈顺露出个憨厚笑容,“46年,整个湘南闹大饥荒,我带着怀谦要饭去了谊春。
特娘了个哔的,老子带着怀谦刚落脚,又被过敏裆强征了,听说还要送去俺们豫省去打仗。”
“你又逃了?”卫燃乐不可支的问道。
“逃了,可不逃了,还没出谊春就逃了。”
陈顺颇为得意的拍了拍那头毛驴挺翘圆润的屁股,“那天趁着下雨,我不但逃了,还把拉粮的驴车给顺走了,顺便还弄死了两个押车的长官,从他们身上抢走了不少好东西。
也多亏了那些东西和这辆驴车,我和怀谦的日子才好起来不用继续要饭。
等第二年手头富裕了,我们就又来了长沙,立了这块石头,想着万一程大哥或者他弟弟还活着,说不定还能回来,这一等...”
陈顺叹了口气,“五年了”。
“这些年你们一直在长沙生活?”卫燃嘬了一口烟之后问出了新的问题。
“在这附近的乡下扎根了”陈顺说道,“离着不远。”
“你...成家了吗?”卫燃问出了新的问题。
“没有”
陈顺露出了越发憨厚的笑容,“我这脸都被鬼子的毒气烧毁了,谁家姑娘看得上我?
眼下能把怀谦拉扯大我就没念想了,他都读了好几年学堂了,识不少字,比我强,再等几年,给他说媒找个媳妇,我也算对得起程大哥了。”
“让我给你们父子拍张合影吧”
卫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顺夹着旱烟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见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卫燃朝不远处刚刚焚了香磕过头的小伙子说道,“怀谦,让我给你们父子照个合影吧?”
“好啊!”
程怀谦连忙拍打干净腿上的泥土,理所当然的走到了陈顺的身边,和他并排站在了毛驴车和那块石头的中间。
看了眼忍不住抹眼泪儿的陈顺,卫燃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后退几步,用手中那台罗伯特相机的取景框圈住了他们父子以及两边的驴车和石头,以身后水光粼粼的湘江为背景,给他们拍了一张合影。
“卫...卫大哥?咳!咳咳咳...是...是你吗?”
就在卫燃放下相机的时候,他的身后也传来了一声夹杂在咳嗽里的激动询问。
下意识的回头,卫燃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是程兵权!
“太好了!你还活着?!”
程兵权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此时的程兵权身体愈发的消瘦了一些,他的头发也已经花白,可他明明才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年纪。
“你们也还活着”
卫燃彻底松了口气,此时来这里的不止程兵权,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而且看他们母子手里挎着的篮子里放着的那些祭品就知道,他们也是来这里祭拜的。
“这是...”
程兵权不由的看向了程怀谦,“这是...我...我侄儿怀谦?”
“叔爹?你是我叔爹吗!”
程怀谦显然也认出了程兵权,随后便嚎哭着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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