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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空间明亮且安静。

钟严识别出他微微缩动的肩膀,察觉到他眼里隐隐的泪光,最后,有透明液体缓缓溅进了水杯里。

刹那间,钟严就一个想法,

我真特么是个混蛋。

钟严想去安慰,担心语气凶、唯恐说错话,最怕让他更害怕。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眼睁睁看每一滴眼泪落进纸杯里,溅出一个又一个圆形。

钟严攥了攥拳,缓慢靠近。

手指顺着泪痕的反方向滑,从下颌开始,滑到眼角才停止。

脸是凉的,泪水很热。

“别哭。”钟严说:“要你。”

*

钟严重新接了杯水,看他全部喝完、气息放缓,才悠悠开了口,满满的心虚,“好点了吗?”

时桉点头,揉揉眼睛。

钟严调整语气,尽量温柔,“你要告诉我经历过什么,我才能帮你。”

“我小时候,从我妈抽屉里看到了我爸车祸的照片。”时桉自问自答,“嗯,我爸已经不在了。”

“抱歉,让你提到伤心事。”

“没事,我爸没的时候,我还在我妈肚子里,仨月都不到。”

没有朝夕相处的经历,也算不上多伤心。

“我会难受,完全是因为我妈难受。她总在我睡着后偷偷看照片,然后哭一整晚。”

白天的妈妈坚强乐观自信,夜晚却判若两人。小时候的时桉讨厌这种反差,把所有原因归结为那张血淋淋的照片。

他不喜欢妈妈哭,也厌恶和恐惧一切会让她哭泣的东西。

钟严:“你妈独自把你带大的?”

“还有我姥姥。”

“也很不容易。”

“我妈为了我都没再嫁。”

甚至在丈夫去世后,也要执意生下他。

“我妈可漂亮呢,有很多追求者。”

“怎么没再找一个?”钟严设想了一个答案,“怕继父对你不好?”

“一方面吧,还有另一方面,她不想和别人再组家庭,怕我会有会缺失、觉得被孤立。”

妈妈希望他在全部的爱中长大,即便没有爸爸。

“你妈告诉你的?”钟严问。

“不,她从不提这些。是我成年以后,我姥姥告诉我的。”

钟严:“你妈妈很伟大。”

时桉:“还有我姥姥。”

“他们一定都以你为荣。”

“还行吧。”时桉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小时候也挺让她们操心的。”

“调皮捣蛋?”

“嗯。”

“没有不顽皮的孩子。”

“我八岁淹过次水,之后就老实了。”

暑假,时桉跑到附近的水库游泳,结果呛了水,没缓过来。还好被人救上来,及时送到医院,捡回了条命。

时桉专门强调,“特乖。”

“乖?”钟严扫了下他的发尾,又去挑耳钉。

“你干嘛!”时桉嗖地按住耳朵,“谁说染发打耳钉就不乖了?”

“什么时候染的?”钟严摩擦指尖,还有耳垂的形状在上面。

即便是七年前,时桉也才十八岁。

“高考结束。”时桉捋捋头发,避口不谈当年染发的真正原因,“反正我染头,经过我姥姥同意的。”

“你妈呢,没同意?”

“她跟我冷战了一个星期,嫌伤头发。”时桉耸耸肩,“现在看顺眼也就同意了。”

钟严侧过去,看被他碰红的耳垂,“这个呢,也冷战了?”

时桉搓搓耳钉,“这玩意儿我没想打,是被我姥姥骗去的。”

钟严没太明白。

“我姥姥说这样帅,非骗我打。”

钟严笑了,“老人家还挺洋气。”

“岂止是洋气,八十多岁老太太了,最爱干的就是追星。年轻时喜欢邓丽君,后来迷小鲜肉,最近又粉上了什么主持人,成天热闹得不行。”

特别是追小鲜肉那会儿,要不是时桉从小五音不全,姥姥能把他送韩国当练习生。

随着聊天,时桉的状态渐渐恢复,钟严揪着的心暂时放缓。

“言归正传,你的晕血症不算严重,经过有计划的脱敏治疗,应该会有显著效果。”

“真的?”时桉眼睛像抛了光,眼眶红润发亮。

钟严想起时桉趴在他肩膀,哭着喊着求他停时,眼睛和现在一样。

他收回了目光,“但你跑去太平间脱敏的想法,愚蠢至极。”

时桉还觉得自己聪明绝顶,“那怎么办?”

“第一,顶撞老师,该罚;第二,无故缺勤,重罚。”钟严郑重其事,“这周轮休取消,罚抄病例总结,抄医嘱报告。”

时桉:“……?”

“先去吃饭。”钟严看表,“食堂。”

“等一下,钟老师。”时桉无辜茫然,说话声音脆生生的,像在敲瓷砖,“不是说好脱敏治疗吗?”

“你急什么。”钟严摸了他的额头,确保体温恢复正常,帮他摘下大衣,“今晚回家,慢慢治。”

时桉有点等不及,“食堂还是我请?”

“请你的老师兼房东吃顿饭都不行?”

“行,您随便吃。”

反正就算连吃半个月,也赶不上一条龙虾的钱。

钟严笑了,去揉他的头发。和当年一样的触觉,上瘾的手感,“走了,吃饭。。”

时桉捋着揉乱的脑袋,“就算是老师兼房东,也不能弄乱帅哥的发型。”

钟严得寸进尺,双手齐上阵,“揉一次抵一条龙虾。”

时桉气急败坏整头发,“那我请吃一次食堂,能不能抵一次处罚?”

钟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