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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认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之后, 迎面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就是——那?么他呢,他喜欢自己吗?

姜晚笙并?不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祁琛确实对她很好,但这种好也许只是因为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 又或者是为了报答姜家的恩情。当人与人产生的羁绊足够深时,很多情感都随着时间逐渐模糊了轮廓, 没那?么容易说得清楚。

懵懂青涩的她好像是走进了一座迷宫,寻不到方向?,也不敢声张任何痕迹。

暗恋者总是胆怯的, 即使是性格活泼灵动的姜晚笙也不例外, 面对喜欢的人, 她也恍然?变成了胆小鬼。

小心翼翼又迷茫地?试探他的态度。

细致又敏感地?注意他的所有行径。

各种心理纠缠成一团, 让姜晚笙变得矛盾,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反而变得越来越拘谨。

以至于对有关祁琛的所有事情不自觉地?过度反应。

2016年, 十月深秋的早晨。

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姜晚笙起床洗漱, 在?卧室收拾好东西后下?楼去吃早餐。

恰好陶君然?今天在?家不用去公司,所以也陪着一起。

餐桌上,姜晚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凛冬将至人愈发犯困, 加上学业压力越来越重, 她每天的觉都不够睡。

陶君然?看了眼下?巴快要?掉到碗里的女儿,温柔一笑?:“真的有这么困?昨晚可是看你早早进了房间的。”

姜晚笙表情懵懵地?,强撑着眼皮, 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和自己说话。

“赶作?业赶到凌晨, 快要?困晕过去了。”说完,她又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哈切, 蔫蔫地?吐槽道,“好想时间快点到高考结束那?天啊,我一定?要?睡上个三天三夜……”

陶君然?无奈地?摇摇头。

她把眼眸移向?正在?低头喝粥的祁琛,想了想,自然?地?关心:“小琛,最近学习累吗?”

祁琛放下?汤勺,回道:“不累陶姨。”

“你自己要?注意身体,临近高考不用把自己逼得很紧。”

“好。”

陶君然?抿了一口牛奶,又问,“有没有想好上哪所学校?”

话题提及这里,原先还在?撑着手肘发呆的姜晚笙忽而也侧头看过来,她不动声色放缓了咀嚼的动作?,想仔细听祁琛的回答。

祁琛在?校一直都是优等生,对于他来说,只要?高考正常发挥,国内顶尖学府基本上任他选择。

而有关他的心仪院校,两?人从未有过讨论。她不问,他也就从没主动说过。

祁琛抬眼,沉默几?秒,说:“滨大。”

这句刚落,姜晚笙蓦地?被呛到,连声咳嗽,旁边的阿姨赶忙递来一杯水,她喝了两?口而后才把呼吸压顺。

但脸色仍是不好看的。

她根本没想过是滨大。

虽说也是全国双一流重点大学,但毕竟不及清北的名声响、历史悠久,他这样的成绩,任谁看选择滨大都不是最优解。

陶君然?显然?也是有些?讶异,虽说祁琛是几?年前才来家里,但这些?年看着他长大,早就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自然?是真心实意想为他好。

她顿了顿,眼底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问出口:“滨大不及清北,阿姨建议你再?考虑一下?。”

“我知道。”祁琛垂眸回应,表情一如往常,“滨大有保送,相较于清北更?稳妥,不用担心高考发挥失常的可能性。”

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陶君然?仔细想想也是,她柔声问:“是开?始准备了吗?”

祁琛颔首:“已经提交了保送申请。”

“保送还是需要?参加考试的吧?”

“嗯,只有一个校考。”

听出来难度不大,这个孩子做事也向?来成熟稳重,从不让人操心。陶君然?点点头,交代道:“你自己看着来,有任何需要?帮助的随时和阿姨说。”

“好。”

一切似乎都有了完美的落脚点。

保姆眼见这番谈论结束,适时给桌上又加了几?道配粥小菜,早餐继续,瓷碗和餐具碰撞的声响轻微又温馨。

唯有姜晚笙一人心情愈加烦躁。

她没了胃口,撂下?碗筷,语气不快地?说:“我先去上学了。”

然?后没管任何人的回应,径直离开?餐桌。

… …

没等祁琛,她步行前往学校,家里离附中本就不远,现在?时间还早,根本不用担心会迟到。

晚秋落叶纷飞,柏油路面铺满金黄的梧桐叶与枫叶。

清晨的薄雾氤氲水气,附着在?乔木一圈,整个世?界都是朦胧不清又清澈明净。

姜晚笙无心注意风景,她满腹心事,闷闷不乐地埋头往前走。

鞋底踩在?枯黄的落叶上,发出吱吱轻响。

风中都是秋天凉爽的气息,她却?嗅到了丝丝缕缕的闷燥,让她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相较于祁琛选择好了未来方向?这件事,姜晚笙更?不能接受,他从未想过将这些?告诉她。

他的未来设想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从八岁开?始,她已经早早习惯了祁琛陪在?自己身边,他不用做什么,只是站在?那?儿,她便能心安。

于是,在?不管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她都无法想象以后没有祁琛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

她默认,他们会一直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

可直到今天,在?发现祁琛已经把所有的计划做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并?没有错,错的是自作?多情的自己。

“可可。”

身后一道清冽的声音倏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姜晚笙目光凝滞一瞬,却?并?没有回头。

她装作?听不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祁琛拦下?她:“怎么了?”

“没怎么。”姜晚笙执拗地?侧过身,不去看他的眼睛,“去上学而已。”

沉默好几?秒。

他低声问:“是因为我报滨大没告诉你这件事?”

尾音落地?,字眼清晰地?戳到姜晚笙的敏感点,她不善伪装,抬起眼直视他:“所以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祁琛无言沉默,没有回答。

他面上的神情无波无澜,眸底却?在?悄然?间划过几?分晦涩。

“是忘记告诉我了,还是根本没打算告诉我。”

祁琛垂眼看她,目光慢慢变沉:“等你高考毕业再?解释给你听,好么?”

这话落进她的耳边,只觉得是借口。

明明现在?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事,何至于要?等一年后,大概只是觉得懒得应付吧。

姜晚笙心底的那?股烦厌彻底被点燃。

她弯了唇角,却?是浅浅的嘲讽:“干嘛哄我,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单纯只是不想告诉我,懒得和我说呢。”

“陪我这些?年已经很累了吧,所以想干脆地?甩开?我。给我爸妈报答的恩情也还完了,所以想赶紧离开?是吧。”

“不是你想的这样。”

祁琛的话没说完,姜晚笙直接打断,他如今的任何解释在?她看来都是一种辩驳。并?非出自真心,只是为了拖延。

“也是,我们都长大了,以后也会有各自的人生,确实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这么一说。”

姜晚笙低垂眼帘,无力地?颤动,她嗓音里透着一些?脆弱感,像是和自己兀自低语,“但是祁琛,你没必要?瞒着我的……”

“我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对你死缠烂打。”

她也是要?脸面的。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话毕,姜晚笙不再?看他,她压了压唇角的弧度,转身离开?。

路边的梧桐树叶仍被秋风吹得簌簌作?响。

声响细微,揉进风中的瞬间就消散不见。

但足够遮盖女孩从喉咙里发出的闷闷抽泣声,也足够掩隐少年绷紧的下?颌和欲言又止。

-

这是两?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

以往都是姜晚笙单方面的无理取闹,借着不高兴来撒娇,而祁琛总是无条件妥协,他对她毫无原则,更?不会留她一人胡思乱想。

但这次不同,祁琛似乎比任何一次都要?坚持。他依旧对她无微不至地?关心,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没有主动再?提过报考大学这件事。

他知道她要?的是一个解释,但并?未主动化开?这个矛盾。

姜晚笙不知道在?他看来是没有必要?,还是单纯觉得她说的没错,不用再?解释。她没有头绪,却?也不敢再?去找追问。

时间一天天过去,最开?始的争吵也开?始淡了痕迹。

这件事不大不小,却?像根刺一般扎进姜晚笙的心脏里,时不时就要?翻出来发疼一次。

但好在?成长后,最先学会的就是心照不宣地?说些?假话。

祁琛高中毕业那?天,她仍旧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站在?洒满阳光的塑胶跑道上,他和她并?肩拍了张合照,天边晕染着大片火红色,宛如田野里燃烧不尽的麦秸,青春耀眼,未来无期,校园里的每一次风动,都是炽烈喧嚣的悸动。

姜晚笙面对镜头笑?得很甜,祁琛揽过她的肩头。

她对他说:“恭喜你,希望你能够永远掌控自己的人生。”

这是真心话,看着他从小城里走出来。

没有人比姜晚笙更?清楚他这一路的艰难,也没有人会比她更?期盼祁琛能飞得更?高。

祁琛没有回这句,目光凝滞在?她的发顶。

几?秒后,他俯下?身来,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瘦了。”

姜晚笙睫毛轻轻地?颤动,她盯着他的双眼:“你也是。”

“我们都变了很多。”她稍顿,声音透上几?不可察的涩然?,“还会变吗?”

四目相对了许久。

耳边是人群拍大合照时高昂的欢呼声,还有祁琛落下?的很轻很淡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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