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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片刻后要面对的糟心暮食,讲堂内的诸位监生都苦着脸,无比绝望。

一监生越想越气,拍案而起,怒道:“真就想不明白了,为何朝食能请来孟师傅,暮食就不能再请些如孟师傅一般的好庖厨来?”

“并非故意作践自己和在座同窗,那每日暮食,当真就与田肃那厮说得猪糠,一般无二!”

薛恒摇头,嗤道:“说得轻巧,你以为孟师傅那般的厨子,能是外头随处可见,胡乱扒拉就能再找出三个的?孟师傅那般水准的厨子,便是入高官贵胄的府中、进东市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都不在话下。”

“此番入咱们国子监,依我猜测,怕是因着外头不识货,不待见孟师傅是个年轻女郎,不肯雇用或是只想招去当个切菜的帮工,最终才便宜了咱们这些人。”

四门学内,谁不晓得薛恒虽只是七品小官之子,但其外家为长安城中数得上名号的富商,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公子哥。

要论吃喝玩乐,便是国子学的一些高官子弟拉出来,怕是都比不过薛恒,故而他方才说的一番话,众人深信不疑,面色染上寂寥。

一时,讲堂内静了下来,唯闻些许叹息声。

片刻后,许平收拾好笔墨纸砚,淡道:“拖再久,终归还是要去食堂用暮食。诸位同窗,许某先行一步。”

说罢,拽着满脸痛楚的薛恒,离开了讲堂。

在他走后,哀叹不已的众人回过神来,苦笑一声,纷纷起身。

“唉,确如许监生所言啊。伸脖子一刀,缩脖亦是一刀,早晚又有何异?”

“好歹近日来,白饭好吃许多,软硬适中,不干不烂,大不了就光扒拉白饭嘛!”

“……”

其中有一家境尚可的监生,姓郑,喊住几位交情好、家境相似的同窗,邀他们一并去外头食肆用暮食。

郑监生嗤道:“既不是孟师傅做的朝食,谁乐得去食堂受苦?”

“是极,不如今个儿咱们去刘记喝鱼汤去?”

“程家食肆做的烤豚肉,亦是不错。”

其余家境一般的监生,苦笑着加快步伐。不多时,便追上了许平与薛恒,一并往食堂走去。

一路上,众人还苦中作乐地打趣起自个儿来。爱拽文者,摇头晃脑背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①;生性乐观者,已猜起了明日孟师傅会做什么朝食,意欲以此来佐餐……各有各的法子,各显各的神通。

待过了博士们所在的廨房,就快至食堂,已能瞧见大门与门内杂役。

忽然,薛恒步子一顿,停在了原处。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几口气。

许平等一众监生不解其意,随之停下,聚在薛恒身边等他。

随着不断的吸气、呼气,薛恒眉间渐渐皱起,睁眼看向许平,踌躇道:“子津,我怎么觉得,今日食堂散出来的味道……着实有些香?”

许平与他相识多年,晓得此人是个狗鼻子,嗅起味儿来最是灵光,此时毫不犹豫地信了薛恒所言。

能让安远兄都觉得香的吃食,长安城中绝对不多。

他望着食堂所在,沉吟片刻,终是挑眉道:“走吧,无论是珍馐还是猪糠,总得亲眼见了,才能晓得今日食堂又在玩什么花样。”

话是这般说,实则除薛、许二人外,其余人没抱什么希望。

然而随着他们越走越近,一个个也闻见了空中经久不散的吃食香气。

酱香,辣香……种种交错在一起,惹得诸位监生口生津液,双眼发直。

这着实是忒香了!

难道……食堂当真又来了三个孟师傅?

以许平、薛恒为首,一众诡异般的沉默了,静静迈过食堂大门的门槛,井然有序地往打菜处而去。

他们取了暮食,坐下开始吃,期间所有人俱是一言不发。

场面怪异到极致,在一旁打菜的陈厨子等人见了,心下惴惴。

平日他们见到孟师父做的朝食,不是个个都笑意盎然的?

难道,这回三道新菜式,还勾不住监生的心?

后厨内,锅铲相交声不绝。

孟桑站在一旁,盯着阿兰将专门为博士们所做的辣子鸡,逐一装盘出锅。

装完了诸位大人的暮食,锅中余下好些辣子鸡,孟桑笑着让阿兰给她自己单独盛一碗,弥补上午的遗憾。

这是孟桑兼管暮食的头一日,柱子对监生的反应极为上心,跑去小门处探头探脑地暗中打量。

片刻后,柱子小步溜回来,凑到孟桑身边,欲言又止。

孟桑瞥了他一眼:“怎么这幅神色?莫非监生仍对今日暮食不满?”

不应该啊,虽说并非是她亲手烹制,但出锅前也是尝过的。文厨子三人做出的吃食,略有瑕疵,但品质已是不错,足以使大部分人满意。

柱子抿唇,纠结道:“监生们一个个都不说话,神色僵着木然,着实看不出是喜是怒。要不……师父您还是亲自去看看?”

闻言,孟桑不解,便依柱子所言,亲眼瞧一瞧监生对暮食是否满意。

刚走到小门,孟桑就听见食堂一角处,传来一声惊天哭声。

“呜——五年了!我在食堂吃了足足五年了!”

“头一回有这么好吃的暮食,感觉自己像…像是在做美梦啊!呜呜呜——”

孟桑看着那身材壮硕的监生,对着辣子鸡等吃食泣不成声,满脸狼狈,一时哭笑不得。

或许,这就是传闻中,好吃到猛男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