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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田肃过来,孟桑露出礼貌的微笑,秉持对食客负责的态度,也问了他几句:“田监生,这吃食可还对胃口?仆役和庖厨们,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让你觉着不适?”

“又或者,有关于改善百味食肆的建议?”

田肃顿时来了兴致,忙不迭凑过来。

“这两种吃着都很可口,仆役、庖厨也很不错,没什么让我觉着不适的地方。就是有一点,不晓得该不该说……”

孟桑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还真有意见要提,神色认真许多:“请尽管提。”

一听这话,田肃底气足了许多,语重心长道:“孟师父,这两种煎饼的价钱未免定得太低了!如此美味的吃食,加满了料,一份也才十五文钱,更别提最近七日每满十五文还减一文……”

“还有这些摊位,你这一口气添置十个炭炉子、平锅,得耗不少银钱啊!”

“孟师傅啊,你这样下去,赚不到什么银钱的!”

孟桑一哽,望着田肃的神色中带了几分怜惜。

瞧瞧,多么主动又单纯的一头肥羊啊,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出手宰了。

别看这么一份加满料的煎饼才十五文,其实各种食材、柴火、油纸包等等加起来,成本约是五到六文钱。换言之,一份加满料的煎饼就能带来近十文的利,而田肃刚刚一人就贡献了至少二十文的利润。

至于那什么每满十五可减一文……傻孩子,这是促销手段啊!

原本只会付十三文的监生,因此多添了一份两文钱的里脊肉。看似是监生占到了一文钱的便宜,却不知两片薄薄的里脊肉,其成本根本不到半文钱,故而孟桑依旧能赚走另外半文钱的利润。

更别提三文钱的肉松了,这玩意是用豚肉做的,而在各种肉类之中,属豚肉论斤卖时价钱最低。因此,肉松也是各种小菜中,溢价最为严重的。

还有炭炉子和平锅,现下会觉得一口气置办这么多太费银钱,殊不知这些炉子日后会逐渐被分配给不同吃食。朝食时,炭炉子能用来做鸡蛋灌饼、生煎、锅贴等等早点,待到了暮食也能用来炖汤、炖菜,用处多着呢!

孟桑看着一脸真挚的田肃,默默为老奸巨猾的田尚书鞠了一把辛酸泪,叹道:“我们这也是想让监生买着顺心嘛!”

田肃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孟师傅,你们得考虑提高小菜价钱了,这样下去可不成啊!”

“我可不想看见你们经营不善,而让别的酒楼承包国子监的食堂。”

孟桑笑意不减,诚恳道:“会认真考虑田监生的建议的。”

至此,田肃才心满意足地点头。他顺着仆役的提醒,将手中油纸袋扔到专门的木桶中,迈着轻快地步伐离去。

孟桑看着越走越远的田肃,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转过头,瞧见叶柏正抗拒地盯着那碗羊乳,立马扬眉,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阿柏”。

叶柏微微努嘴,不情不愿地端起碗,凑上去将羊乳一饮而尽,随后立马把空碗推得老远。

孟桑哼道:“不要诓我哦!这羊奶特意添了杏仁粉煮过,几乎没什么腥味。”

“就是能喝出来。”叶柏小声嘀咕了一句,眼中的嫌弃浓得要溢出。

孟桑见此,觉着又好气又好笑,同时还有些欣慰。

经过这些日子,总算把小表弟养出一些孩童脾气。他开始对一些吃食和事情表达出明确喜恶,偶尔也会耍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再没有刻意去装老成稳重……虽然依旧是位温文尔雅、乖巧可爱的小郎君,但同时也会流露出稚气与天真。

这才像个七岁孩童应有的样子嘛!

孟桑正笑着,余光扫见薛恒和许平并肩往这儿走。

薛恒一手死死捏着空了的油纸包,另一只手忍不住揉肚子,显然是吃撑了。而许平在一旁,面露无奈笑意。

孟桑方才有听到田肃与薛恒之间的短暂对话,眼下见薛恒这副模样,也不由摇头失笑。

也就是少年郎才会这般不管不顾地赌气,毫不顾及身子了。

孟桑叹气,真诚劝道:“薛监生,吃多了也会伤身子的。长此以往,只会得不偿失。”

闻言,薛恒揉腹的动作一僵,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再也不跟田台元那没心眼的憨货赌气了!

忒难受!

薛恒呼出郁气,将这桩糗事抛之脑后,好奇地问:“对了,孟师傅,今日百味食肆卖什么暮食啊?”

此问一出,周遭监生的各种动作忽然顿住,齐刷刷地扭过头。

顶着从食堂各处投来的视线,孟桑眨了眨眼,倒也爽快地揭晓了答案。

“今日暮食吃暖锅。辣汤、菌汤、清汤、米汤,一共四种风味。”

毕竟天冷了,可不得吃点火锅暖暖身子?

嗐,要不是担心这些监生一时没法接受,她真想把猪肚鸡汤锅底也拿出来卖。

薛恒和一些监生听见是暖锅,眼睛刷地亮了,食堂各处都躁动起来。

见到他们这副模样,孟桑便晓得今日暮食生意必然差不到哪儿去。在监生们离开食堂去上早课后,她紧急拎出百味食肆的一众庖厨和仆役,给他们紧了紧心里的那根弦。

果不其然,到了下学时分,一大批国子学、太学的监生涌入食堂,面上洋溢着喜色。

“听说今日百味食肆卖暖锅?”

“为了这暖锅,我刚刚一路疾走而来,险些被主簿揪去挨罚!”

“哎?暖锅呢,怎么卖?”

早有准备的百味食肆仆役们笑脸迎上:“咱们这儿的锅子有一人份,也有多人份的,不知郎君是几人来吃?可要分食?”

这些仆役都来自昭宁长公主的手底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会看人脸色,做起事来十分机灵。

不一会儿,这一大群嗷嗷喊饿的监生就被仆役们引去不同桌案。他们接过仆役呈上火锅菜单,点起锅底、蘸料碟和各色涮品。

而孟桑正在后厨忙活两边的事,先看着食堂这边做暮食,又盯着百味食肆的庖厨、帮工们准备锅底和食材。直至确认两边暂时出不了什么差错,她才安下心来,想去大堂瞧瞧情况。

一出小门,孟桑就瞧见极为热闹的场景——食堂左边,是国子学、太学的监生们在点着涮品,并不停询问杂役单子上某一样涮品究竟是何物;食堂右边的四个打菜处,杂役们在准备暮食和餐盘、碗盘,等待着四门学、律学等四学的监生们过来;中央灶台边上,柱子和阿兰齐心协力做着今日限量小食。

再往食堂大门外看,孟桑就瞄见腿短的叶柏刚走进小院,他身后远远缀着四门学的监生们。

叶柏一迈入食堂,便直直往孟桑这儿走来。

“小郎君读书辛苦啦!”孟桑眉眼弯弯,指了一下左边特意空出来的桌案,“你先去那儿点锅子和涮品,我待会儿便来。”

叶柏颔首,认真细致地问过孟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随后才往空出来的桌案走去。

而孟桑目光一偏,留意到食堂门口站着十几位面露踌躇之色的监生。她扫了一眼抽不出身的仆役们,快步迎上。

她温声问:“不知有什么能帮到几位郎君的?”

这些监生们面面相觑,最终从里走出三位监生。他们递来手上裁切整齐的三张半大纸条,其中一人忐忑地问:“这餐券是博士们发的,说是可以在食堂买暖锅吃。”

三张餐券上头都写了“百味食肆暖锅券”和可以抵用的银钱数目,有五百文、三百文和两百文三种。

这些餐券,是由国子监出银钱与百味食肆购置的,主要用于奖励旬考、月考名次靠前的六学监生。

而国子监买餐券所耗费的银钱,皆与从捉钱人手中陆陆续续收回的本钱有关。

自打孟桑与昭宁长公主选了第一条路,签下公契后,沈道便责令若干捉钱人将散出去的本钱交回国子监。

朝中相公们并未对这些银钱做出限制,说是任由国子监这边来处理。故而,经过沈道与谢青章等官员商议后,决定暂且将银钱委托给最会做生意的昭宁长公主来打理。

这些银钱所生出的利息,会用来与百味食肆买各种餐券,会填补一部分食堂与国子监内的用度所需。此外,还会成立两笔专门的款项,一笔用于奖励在岁考中成绩极为优异的六学监生,另一笔用来补助家境一般、成绩不错的监生,都是一年一发。

奖学金和助学金的概念,是孟桑有一回去昭宁长公主府时,无意中与谢青章提起过的。不曾想对方的做事效率这般高,竟然短短数日就拟出了章程。

眼下,孟桑接过三位监生递来的餐券,笑道:“几位郎君请稍等,待我去核验一番。”

一众监生纷纷点头,乖乖去到右边空着的桌案坐下。

安抚好这些监生,孟桑转身去了后头小院,先点一盏烛台,将三张纸条依次在上头烤过。

见纸条空白处显露出褐色的“招商”两个简体字,她笑了一声,收好三张纸条,将烛台的火苗吹灭。

接着,孟桑取来一份文卷,回到食堂,与这些监生一一核对了登记过的身份。确认无误后,她才招来一位闲下来的仆役,让他来招待这些监生。

几乎是前后脚的工夫,律学、算学、书学的监生们也来了食堂,又有三位监生向孟桑出示了餐券。

这回,孟桑趁着名册尚在手中,先核对了三名监生的身份,随后才去小院核验纸条。

忙碌完这一切,等着孟桑去寻叶柏吃火锅时,却在那处桌案瞧见了谢青章与沈道的身影。后者与叶柏并排而坐,前者坐在沈道对面。

除此之外,旁边几张桌案还坐着徐监丞、白庆然、钱博士等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