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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道德占了上风,池和垣考虑到池析亭感冒确实挺严重的,就自退了一步,没再和池析亭吵架,听说褚聿给池析亭准备好了一切之后也不再说什么了。

“明天你来我家吃饭呗。”池和垣建议,“你这嗓子还是忌点口吧,最近少吃点咸的辣的。”

池和垣在心里草草计划好了一个菜谱,主题就是清淡,尽量不再让池析亭的嗓子再受重创。

池析亭闻言道:“明天应该不行,我们经理明天请客吃饭。”

“请你一个人啊?”

“怎么可能?”池析亭说,“所有实习生。”

池和垣这才松了口气,又嘱咐道:“行吧,那你自己注意点,别吃那些有的没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啰嗦了,池和垣。”

池和垣冷笑:“我还不知道你吗?嘴上没个把门的,你敢说你在饭桌上看到虾啊蟹啊什么的,你会不心动?”

然后一心动就开始自己骗自己了。

想着些什么以毒攻毒。

越是嗓子疼越是要吃些不能吃的东西。

让那破锣嗓子看看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池析亭双手环抱着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臂上点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圆桌上一道道色味俱佳的菜品,小幅度地咽了咽口水。

池和垣的担心不无道理。

池析亭幽幽地叹了口气,强行把自己的目光从餐桌上的油盐焗奄仔蟹上撕开了。

一旁的黎漾似乎是察觉到了动静,回头看了池析亭一眼。

池析亭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帽卫衣,眼睫微垂,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阴霾,先前一直都很生动明媚的眸子也有些暗淡,下半张脸被一个黑色口罩遮住了。

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蔫。

“你要不吃点东西?”黎漾关怀道,“晚上会饿的。”

池析亭回头看黎漾,心累地摇了摇头,道:“没事。”

这次感冒来势汹汹,池析亭都很久没生这么严重的病了,这次感冒像是有什么固定公式似的,先是嗓子疼,过了两天逐渐不疼了之后就紧接着开始鼻塞。

鼻塞更是折磨,晚上根本睡不着觉。

被动的睡不着可比主动的熬夜难受多了。

黎漾还是有些不放心,接连看了池析亭好几回,正要开口再关心一句时,就见包厢门被人推开了。

沈之哲进来了。

原本热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虽然是私下聚餐,但是乍一下看见顶头上司还是有些别扭和不得劲,连菜都不好意思夹了,大家都略显局促地放下了筷子,纷纷起身和沈之哲打招呼。

沈之哲眉梢扬了一下,语气倒是比平时在公司里亲切的多。

“站起来干嘛?都坐吧。”

“就是一起吃个饭,不用那么拘束,正常吃就行,菜够不够啊?不够再加点。”

沈之哲话音刚落,空气凝滞了片刻,然后就有胆大的实习生开口接了话,“够吃了,谢谢沈经理请客。”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都很有眼力见地纷纷接了上去。

“是啊是啊,谢谢沈经理。”

“谢谢沈经理。”

“超好吃的,沈经理你也快坐下吃吧。”

……

沈之哲倒是一贯都非常松弛,闻言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目光在室内环顾了一圈,很快就在一角找到了池析亭的身影。

没多犹豫,沈之哲就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听见了动静,池析亭慢吞吞地抬头看了沈之哲一眼,又恹恹地收回了目光。

沈之哲伸手拍了拍坐在池析亭旁边的黎漾,道:“往旁边挪一点,给我腾个位置。”

闻言,黎漾连忙起身,拖着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远离了“风暴眼”,把空间留给了沈之哲和池析亭。

沈之哲看了眼池析亭空空如也的餐盘,问:“不是你说要吃青庭轩吗?这是怎么了?没一道你爱吃的啊?”

池析亭白了沈之哲一眼,言简意赅道:“在忌口。”

听出了池析亭声音不对劲的沈之哲猛地回头,震惊道:“我靠,你感冒这么严重了?”

池析亭闷闷地嗯了一声,倦怠几乎都快溢出来了,无精打采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直接倒头睡过去似的。

沈之哲皱眉,道:“多少吃点,我给你加两道清淡的菜?”

说罢,也不等池析亭回答,沈之哲就自己做了主,又招呼服务生过来单加了两道菜。

池析亭刚准备张口拒绝的嘴又闭上了,然后幽幽地扭头看沈之哲。

沈之哲刚点完餐转回来,就被池析亭的眼神吓了一激灵。

“不是,你这是什么眼神?”沈之哲质问。

池析亭:“你不对劲哦,沈经理。”

沈之哲浑身发毛,“我哪有不对劲,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突然这么关照我让我怪别扭的。”池析亭诚实道,“可能平时都习惯你对我的压榨了。”

沈之哲:“……”

人有时候也是贱。

偶尔对人好一点还要被质疑别有用心。

“上班是上班,下班是下班,我下班的时候不都对你不错吗?”沈之哲俯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瞥了眼池析亭面前的空杯子,顺手也给倒满了,“我那是出了名的公私分明。”

池析亭哼笑了一声,没反驳。

沈之哲抿了口茶,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微不可查地惆怅了一瞬,然后才开口问道:“抛开上下属关系不谈,我私下其实已经把你当朋友了,所以你也别觉得我是因为褚聿的关系才有意关照你。”

池析亭侧目睨了沈之哲一眼,莫名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是一时间又没品出哪里不对,只得压下了那点异样,伸手端起了茶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口罩,就又把茶杯放下了。

池析亭没说话,也没喝茶。

见状,沈之哲轻轻开口道:“不是,哥们,我都这么走心了,你不接个话吗?”

池析亭嘴唇抽了抽,扭头看沈之哲,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温声细语地说道:“不爱也请不要伤害好吗?”

沈之哲:“……”

见和池析亭聊不下去了,沈之哲只得放过了彼此,正要再给自己续上点茶,就见不远处的一位实习生站了起来,然后举着杯子冲他说道:“沈经理,我敬您一杯,感谢您这段时间的帮助和照顾,我在市场部学到了很多……”

沈之哲顿了一下,很轻微地呼了口气,手腕一动,手指就从茶壶把手上移到了旁边的白酒上。

得。

喝就喝点吧。

这帮小孩也都是个心里没数的。

沈之哲给自己倒满了酒,配合地和对面的实习生隔空碰了碰,然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种非常规而且一点都不正式的“酒桌文化”让沈之哲有些别扭又好笑,但是许是考虑到这一桌的都是还没正式工作的小年轻,大概率不知道该怎么去应酬,心里对他们也宽容了很多。

来者不拒,谁给他敬酒都喝。

然后走程序似的随便聊两句,说上几句祝愿的话。

每年都是这样。

来来往往了许多人,但是最后留下的都只有几个。

眼见着来敬酒的人越来越多,坐在沈之哲旁边的池析亭有些不堪其扰,瞅了几眼后,找了个间隙就偷偷遁走了。

池析亭在包厢里找了个安静的小角落坐着,见周边没人,就把口罩摘了下来,让自己稍微喘口气。

差点没憋死。

还没清净几分钟,黎漾就注意到了在角落独自待着的池析亭,迟疑了须臾后就抬脚走了过去。

“你还好吗?”黎漾问。

见黎漾过来,池析亭下意识地就准备戴口罩,担心把人传染了。

但是手才刚刚抬起来,黎漾就眼疾手快地伸手把他的胳膊按下去了,“没事,就这样吧,你戴着口罩和我说话还让我怪别扭的,放心放心,我身体素质还不错的。”

池析亭见状,也不再勉强,但还是警惕地稍微保持了点距离。

“你之后有什么计划吗?”黎漾问。

池析亭歪了下头,反问:“计划?”

黎漾笑:“这话问你好像都不太合适,你之后应该就直接在褚氏工作了吧。”

池析亭抬眸看黎漾,黎漾的语气有些低落和怀疑,显然心里还有些无法确定自己能否留在褚氏。

许是知道池析亭嗓子不舒服,黎漾没逼着池析亭一定要和她聊些什么,只是在旁边陪池析亭待着,少顷,黎漾又道:“析亭,我真挺感谢你的,感觉我在褚氏实习学到的东西并没有在你这儿学到的东西多。”

“但是有时候我也会特别特别羡慕你,觉得你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可是明明我们俩差不多大。”

黎漾抿了抿唇。

她其实是个很标准的小镇做题家,家庭条件其实一般,也谈不上有天赋,刚步入高中的时候成绩都属于中下,但是她愣是憋着一股不服输的气,一天24小时,能把20个小时都放在学习上,才在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考上了国内的顶尖高校。

但是越是到好的环境,就越容易看到自己和其他人之间的差距。

那是靠努力无法补足的差距。

包括在褚氏。

在她认识了池析亭之后。

黎漾一开始还会有些心里不平衡,但是越和池析亭接触,就越能感受到自己和池析亭之间遥远的,无法触及的差距。

优秀本身就是一种天赋,是一种根深蒂固,刻在骨子里的不会轻易改变的习惯。

池析亭扭头看了黎漾一眼,从黎漾的眸子里捕捉到了很多情绪,虽然也有负面情绪,但是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针对她自己的,完全没有一点宣泄在他身上。

就像一开始的初印象。

池析亭就觉得黎漾是个很好很优秀的女孩子。

坚韧不屈,好学谦逊。

其实在池析亭上辈子的那个阶段,以他的工作层级,很难再接触到那么纯粹的人,曲意逢迎,貌合神离,阿谀奉承,职场关系显得没有那么的简单和直接,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交往也好像变了味。

池析亭看了黎漾半响,才道:“你不用和我比,也不需要和任何人比。”

闻言,黎漾愣了一下,回头看向池析亭。

池析亭笑了笑,宽慰道:“你才多大啊,二十出头的年纪,你还有很多选择,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又不是全部,不要给自己这么多负担和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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