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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他们是大学同学,以前新郎还追了新娘一阵子,没成功,后面阴错阳差又在一起了。所以说啊,缘分啊,来了躲也躲不掉。”

“我怎么听我朋友说,新郎是艺术家,是什么展览上一见钟情的。认识没几个月就结婚了。”

“你是哪个朋友啊。我那个也是朋友,还是新娘的校友。”

为全不认识的两个人,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好像舞台上的一个演员出了名,底下的观众总爱证明自己是从他不出名时就知道他的,好像由此多了几分联系。

中间又有人来打圆场,说一会儿新人来敬酒,问一下他们就知道了,忽然旁边人又插出来一句,“要我说啊,这仗不打不行,打了才能平人心。死几个人倒是小事情,打仗哪能不死人呢。你说对吗?”

两个中年男人正很激动议论着时局,很快把新人的话题盖了过去。

在他们左手边,一位年轻的母亲正嘱咐着儿子,道:“小心点,别把油滴到衣服上,这是真丝的,洗也洗不掉,干洗两次都够买一件新的。”

新人们换了一套衣服,开始挨桌敬酒。轮到夏文卿这桌前,他已经喝得半醉了,把同桌的几个男人都喝得踉踉跄跄。他这一桌坐着的都是亲戚们,自然以为他是满心欢喜,才流露出这样无端安放的热情。有不看眼色的,甚至主动对他道:“你看你表姐结婚这么热闹,你是不是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杜秋率先过来,他含笑点头,道:“你今天真漂亮。”她的敬酒服是正红色,缎面绣花,金线掐边,头上还戴着金饰,略一动作,叮当作响。他轻轻抬手拨了拨,有些客人看到了,只当他是喝醉了,没有放在心上。

轮到叶春彦时,他由着夏文卿的酒杯是空的,只顾举自己的杯子。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不愿意和我喝?”夏文卿把这话说得轻快,完全像是打趣。

“怎么会,是怕你喝多了难受。你不是外人,以后常见面的。不差这一杯酒我今天当了你姐夫,就一辈子是你姐夫。”叶春彦笑着把酒杯端起来,贴住嘴唇,一口饮尽。

有个很远方的伯父拍着夏文卿的肩膀,道:“你姐夫待你可太好了,你要怎么谢谢他?”

夏文卿笑道:“我可太喜欢他了,恨不得亲亲他,就怕新娘要吃醋。”说完异常亲热地摸了摸叶春彦的手,然后捧着他的脸就是吧唧亲了一口,顺便把一点鼻血抹在他衣领上。众目睽睽之下,叶春彦也不能挣脱,只是脸色煞白。

这么一吻,一群人都跟着起哄。杜秋瞪了一眼也不消停。

“你真是醉得不轻,快去醒醒酒。”杜秋不着痕迹地分开两人,走近夏文卿也劝了他一杯。杯子刚举起来,酒就泼了些在他衣襟上。她笑笑,急忙拉着他先去冲干净,让叶春彦独自去敬后面一桌。

他们走到二楼没人的洗手池,夏文卿猜到她有话要说,刚一扭头,杜秋就一耳光抽上去,揪着他的领子威胁,道:“再有下次,我一定宰了你。”

夏文卿舔了舔嘴角,涩涩发痛,倒笑道:“既然没事发生,你也没必要紧张。你要教训我,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呢?到大厅去闹好了,今天你是新娘,做什么都能原谅。”

“你有怨气就直说,别暗地里发疯。”

“那你倒说说看,我对你有什么怨气呢?我们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坦白过。”夏文卿笑道:“我才是弄不懂你。你看看今天,这么多人过来,有哪些是你的朋友?有哪些是你想见的?你这婚也不是为了自己结的。你在他们面前的笑是真心的吗?反正只是给外人看的热闹,那我帮你再热闹一点,又有什么错呢?”

杜秋沉着脸不说话,盯着夏文卿看。刚才那一下打狠了,他面颊上还有一道红印。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客人过来。

“新娘好。今天真漂亮啊。”他根本不认识他们,对着夏文卿道:“新郎也好,看着真年轻啊。”说完他就冲进洗手间去吐了。

杜秋撇下夏文卿匆匆走开,穿过走廊时停下来,偷偷点去一点泪,然后满脸堆笑着回去敬酒。

谁都没想到,这场婚礼最后,叶春彦没有醉,夏文卿更是清醒得过分,可杜守拙却醉得不轻,由杜时青和夏文卿一人一边,搀扶回去。

邱松涛也跟着目送杜守拙上车,见缝插针对杜秋道:“你爸爸看到你结婚,今天是真的高兴啊。你嫁了人,才算是真的长大成人了。”

叶春彦从旁插话道:“没什么嫁和娶的,只是结婚而已。”

婚宴总算收场,新人换下礼服,简单梳洗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他们坐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筋疲力尽,又有如释重负质感。这场婚礼落在记忆里幸福的片段是零散的,唯独那些混乱,不甘,伤感的片段久久不能释怀。

叶春彦的那滴泪还淌在杜秋心口,她不敢贸然发问,只是道:“你今天不开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呢?我很开心。”他笑了一下,忽然道:“今天的蛋糕看着很眼熟,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好像林怀孝生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蛋糕。不过他那个里面是草莓酱。我觉得我们的蛋糕比较好,蓝莓酱清爽一点。”

“差不多恶心,好不好?那颜色看着像是石油一样。”他这次是真心笑了,“我们接下来几天完了,早饭都要吃这东西。”

“话说今晚也算是新婚夜吧,是不是应该做些新婚夫妻该做的事?”

他们并肩坐在床上,手慢慢贴近,先是小指勾住小指,再十指紧扣。当他们接吻时,汤君敲了敲门,没等他们应声就进来了。

杜秋还剩一件吊带,立刻往被单下藏。叶春彦拿出一切奸夫偷情时都望之生叹的速度,一个翻身抓起衬衣扣到顶上,正襟危坐道:“什么事?”

“你们要睡觉了吗?他们说今天是你们要洞房。洞房是什么样子的?”汤君抱着玩偶打量他们。

叶春彦面露难色道:“就睡觉。”

“真的吗?可是一般洞房都是能生小孩的,衣服脱掉了睡觉。”

他们对视一眼,杜秋也紧张起来,被子下面死死掐着他的手。他皱着眉道:“你哪里看来的,网上还是电视上?”

“网上。不过就只有脱衣服。后面的东西要身份证才能看。”

叶春彦长舒一口气,“那就等你大一点再说吧。我们要睡觉了,你要一起吗?”

汤君点头,爬上床,卡在他们中间。她还抱着个小熊,用来一前一后亲亲他们面颊,说了晚安。

灯关上,夜晚宁静。这样激荡的新婚夜,杜秋睡不着,孩子轻轻的呼吸声贴住她,像是一只无戒心的小动物。从明天起,这就是她的女儿了。她其实还没有准备好。她连自己的母亲都记不清了,要怎么给人当后母?

她的婚姻,是爱情里交叠爱情,私心里掺杂私心。她没有孩子,叶春彦想让汤君成为她的孩子。她不想生育,则要个聪明孩子先搪塞父亲。至少在这个晚上,他们姑且都是称心如意的。

至于剩下要算的账,她除了算在杜守拙头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夏文卿的一切痛苦,她又怎么不明白。如果一定要用一种荒诞逻辑的计算,她和夏文卿,确实应该比她和叶春彦更亲近些。

而这只是让上一辈的错误更鲜明些。他们原本就不该见面的。

叶春彦暴揍夏文卿.jpg

冷知识:鹤虽然看着斯文,但其实是一种很好斗的猛禽,经常在求偶期聚众互殴,但基本维持一夫一妻制。而且基于一些历史原因,鹤拉丁文学名是 Grus japonens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