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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皎得到消息匆匆赶到中衡院时, 萧持已出了城,带着人秘密围住了流云寺所在的?南山。

这样?的?事,她们几个妇道人家帮不到什?么忙, 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看着萧皎发白的?面孔,翁绿萼给?她倒了一杯苓桂术甘汤, 轻声道:“我与萧珏的?接触虽不多,但相较于萧程,萧珏当时掳走我时, 并无被仇恨折磨得偏执疯魔之态, 还算知礼。此番他潜入流云寺, 劫走老夫人和愫真, 应当是为换回他的?耶娘弟妹,既如此, 他应当不会让老夫人和愫真受苦的?。”

萧皎叹了口气?:“我知道, 但……”那张英气?妩媚的?脸庞上罕见?出现?了一些脆弱之色。

“为什?么是愫真呢?这个孩子,自小多灾多难, 从前被徐中岳那个贱人当成和别人幽会的?幌子,数九寒天?,一个才六七岁的?小娘子跌入冬湖里, 身上氅衣吸水之后又沉又重?, 带着她直直地往湖底坠去, 她那时候有多冷、多害怕,我都不敢细想?。”

她的?声音里染上了些哽咽:“那个时候,愫真醒过?来, 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她还一心只想?着安慰我,不要我难过?自责, 可?这一切,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才让她遭此大难。如今她又被萧珏劫去,我实在是怕,怕她再出什?么事儿……”

虽然萧皎也认同翁绿萼的?话,萧珏虽深恨二房一家,但并不是会因仇恨丧失理性之人。

但她就是止不住焦虑,万一天?黑,愫真慌乱之下磕着哪儿,跌到哪儿,又或是不小心碰见?野兽……

瑾夫人年纪大了,虽这些年来养尊处优,但是身体的?老毛病还是不少,她乍一落难,又是被长房的?人掳去,一惊一吓之间,身子怕是也吃不消。

萧皎脸上愁色明显,中衡院上的?气?氛也被一层沉抑的?乌云笼罩,只期待着男主人能够带着平安的?喜讯归家,吹散那一阵让人心中惶惶的?阴云。

……

正值初夏,山中葳蕤清气?盛行,白日里看着时只觉停僮葱翠,竹影交加,一派生机盎然之感。但入了夜,莫名就叫人觉得鬼气?森森,不远处夜枭的?几声啸叫入耳,更让人胆颤。

入了夜之后,山里气?氛骤降,一行人穿的?都是轻薄柔软的?夏衫,哪怕刘嬷嬷将自个儿的?褙子脱了盖在瑾夫人和徐愫真身上,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养尊处优惯了的?瑾夫人冷得脸色青白,偏她又不敢出声叫骂。

她心里,对着长房一家始终还是存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理亏之意。

当年萧熜正当盛年,打了败仗还要靠侄子萧持去救不说,自个儿还跌下马摔伤了脊柱,成了只能瘫痪在床、要人服侍一辈子的?老废物?。

不过?一夕之间,长房和二房的?地位便骤然颠倒,天?差地别。瑾夫人很是享受从前对她冷淡又高高在上的?嫂子如今也只能客客气?气?地在她面前说话的?快.感,但她听着族里那些妇人嚼舌根的?话,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萧熜大败又落得个半身不遂,是不是奉谦想?要上位夺权,这才设计他叔父一家跌落云端?

后来陆续又发生了一些事,瑾夫人不敢再问儿子是否确有其事。

只默默替长房一家做了场法事,给?他们点了长明灯,祈求他们早登极乐。

结果长房的?人,个个都活得好好的?,去岁奉谦带着她去看时,瑾夫人还吓了一跳。

现?在她和外孙女儿被萧珏给?掳走了,瑾夫人心里自然是怨的?,却也不得不相信一句话——因果报应。

瑾夫人的?思绪不由得又发散了起来,翁氏女迟迟没?有孕信,难不成就是奉谦造了太多杀孽,损了阴鸷的?缘故?

一行只有她们三?个女眷,萧珏将她们关在了一处地下石洞里,不知是何时凿开?的?石洞,人进去时一股陈腐之气?扑面而来,难闻不说,整间石洞还格外阴冷。

瑾夫人看了一眼外孙女儿,见?她头靠在墙上,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了,瑾夫人却睡不着,忍不住和同样?没?有睡着的?刘嬷嬷低声道:

“奉谦日日过?的?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如今我们一家子能享得荣华富贵,都是仰着他在外边儿奔劳。”

“但这世上因果报应不爽,奉谦造了那么多杀孽,里面还有他自个儿血亲手足的?一份儿,我到这一步了才真正心慌起来,都报应到我头上便罢了。”

“左右我这个老婆子寿数也不长,替我儿挡一挡灾也是好的?……”

“我就怕,那些罪孽都到了下一辈儿头上,奉谦今年便二十六了,膝下空空,连个女儿都没?有。这让我下到九泉之下,怎么有脸去寻夫君与翁姑他们呢?”

说到后面,瑾夫人声音哽咽。

听着她真情实意的?担忧,刘嬷嬷有些为难,低声道:“许是今儿受了惊吓,夫人忧惧多思,一时之下想得多了些。

君侯乃是天?命之人,福气?大着呢,说不定您的?孙儿孙女,也是想等天下时局大定之后,才来这太平人间享福。夫人莫要多想?。”

刘嬷嬷是她的?心腹,是随她从琅琊嫁到平州来的?陪嫁侍女,多少年来,若没?有她从旁提点协助,瑾夫人知道自己的?日子不会过?得那样?舒服。

刘嬷嬷说的?话,她还是会听上几句的?。

瑾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说的?话,很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幸而屋里没?有外人,要是被奉谦听去,他定然要生气?。

她讪讪地点了点头,替一旁睡着了的?外孙女儿掖了掖衣角,又摸了摸她的?脸,见?没?有起高热,这才放心。

有残枝腐叶被轻轻碾碎的?声音传来,石洞里的?女眷们担惊受怕了许久,天?又冷,靠在一块儿取暖都来不及,自然没?有注意到石洞上方的?动静。

萧珏默然转身离开?。

去年夏,裘沣找到了他,想?要与他做一桩极其划算的?买卖。

裘沣那样?的?人物?自然不会亲自见?他,派了手底下的?一员将领前来游说他。

“那可?是您的?阿耶一手兴建起来的?平州军,大公子舍得让萧持小儿一人独霸平州军,今后坐拥天?下么?他脚底下踩着的?,可?是大公子您全家人的?脊梁骨啊。”那将领叫做纪灵,见?萧珏神色不像刚开?始那般抵触,又笑了笑,“我家主公意欲助大公子一把,就看您敢不敢接下这青云梯了。”

“事成之后,您将萧氏女君交给?我,主公许诺的?五万兵力也会如期借给?您,待您重?新夺回平州,重?掌兵权。”

“到那时,咱们再继续谈后边儿的?合作。”

萧珏知道,裘沣生性暴戾凶残,又好享受,这样?的?人虽在行军打仗、卖弄人心方面有所建树,但他不齿与此类人为伍。

但想?起低矮茅房里,死?气?沉沉的?阿耶、疯疯癫癫的?阿娘、毁了容心性扭曲的?弟弟,还有柔弱的?妹妹。

萧珏还是点头答应了。

但他心底始终存了一道提防,在成功劫走萧持之妻的?那晚,他连夜去了纪灵与他定好交付之处,略使计谋一诈,心中猜测成了真,裘沣怎么可?能真心助他,他只想?看平州内乱,前有从前的?平州军主帅之子带军宣扬萧持得位不正、扰乱军民之心,后有其妻落入裘沣之手,或是凌辱,或是作为人质逼迫萧持让步,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裘沣的?确派了五万士兵随时待命,但只需扯他萧珏的?大棋,而非要他做真正领兵杀回平州之人。

萧珏暗嘲自己落魄几年,连心性也跟着肮脏起来,干脆利落地反杀了纪灵,逃脱他身边亲卫们的?追杀回到山上时,他受伤不轻,却又发现?草屋已被大火烧了个精光,遍地狼藉,而他的?耶娘弟妹,还有萧持之妻,全都不见?了踪影。

借着对地势的?熟悉,萧持悄然立在山顶,看着几队卫兵神情严肃地在山间来回巡逻,知道耶娘她们多半落入了萧持手中。

他扯了扯身上的?蓑衣,转身遁入密林之中。

……

时至今日,萧珏知道,他将见?到暌违的?萧持,那位凶名在外、悍勇无比的?萧候。

连自己亲娘都在潜意识地谴责他造杀孽太重?,踩着大伯上位,萧持为何不解释?

只怕是确有其事,辩无可?辩了。

萧珏听到疾驰而来的?脚步声,脸色未变,放下擦拭剑刃的?布,剑锋锐利,映出他冷漠的?半边脸庞。

萧持来的?速度之快,也在他意料中。

萧持看着不远处的?男人,眼眸中闪过?几分复杂与厌恶,嗤道:“上回掳走我妻,这次又劫了我阿娘与外甥女儿,怎么,萧氏长房长孙的?风骨,就是在女人身上敲骨吸髓吗?”

萧氏长房长孙。这个从前给?予他与生俱来荣耀与地位的?身份,如今给?他的?,只有迷惘与厌恶。

“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相比于踩着亲大伯上位的?贼子来说,略胜一筹罢了。”萧珏冷冷望着他。

“连你阿娘都不相信我阿耶当年大败又落马受伤之事与你无关,外人眼中,你这君侯之位,只怕也来得并非实至名归。”

扯来扯去,还是那些陈年把戏。

萧持不耐:“我与萧熜之间的?恩怨,只止于我与他之间。你们硬要往里凑,闹得家不成家,如今将罪责归咎到我身上,不过?是想?找个人转移你们无能为力的?愤怒而已。”

“至于我与萧熜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今日带了他过?来,你不妨自己问一问他。”

他拍了拍手,副将陈犀将萧熜从板车上扯了下来,带到两?人面前。

萧珏看着奄奄一息的?老父,心头大恸,又听到萧持冷冷道:

“隆绪二十三?年,你与我阿耶举兵伐东胡人。你听信身边亲信之言,担心我阿耶在军中威严日盛,终有一日会盖过?你这个主帅的?风头,所以趁着攻打东胡人的?藉口,设局让我阿耶率兵出击,却早已与东胡通敌报信,我不知你是想?让东胡人活捉我阿耶,还是想?让他们就地斩杀。若东胡人妄以他为人质,依我阿耶的?性子,断不会容忍自己成了大军的?拖累,必然会自尽以全大义。若是就地斩杀,你也能对外宣称,我阿耶好大喜功,贸然出击,罔顾主帅命令,掉几滴眼泪,说他糊涂而已。”

提起旧事,萧持眼眸幽深,他望了一眼僵着脸的?萧珏,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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