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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绿萼啐了他一口, 表示坚决不要?和他在青天白日的时候谈论?这个话题。

萧持无所谓地扬了扬眉:“又不是没在白日的时候来过。”

翁绿萼抚摸着那架古琴的手微顿,抬起头看?向?萧持。

萧持被她有些古怪的眼神?看?着,仍旧十分自在, 问她怎么了。

“夫君,我在想。”翁绿萼幽幽道?, “有没有什么可以把你?暂时毒哑的药。”

萧持眼眸微眯,走过去?一把捞起她的细腰把人困在怀里,捏住她的下巴重重地亲了下去?。

好半晌, 在她气喘吁吁、浑身发软的时候才撂下一句冷哼:“你?可真是舍得?。”

翁绿萼伏在他怀里, 澎湃的情潮席卷过她周身的战栗感?仍未完全褪去?, 她连思绪起伏间都?带了些绵绵的旖旎。

——只是毒哑而已, 又不耽误他做其他事儿。

萧持捏了捏她的腰,软得?像是一枝春柳。

他也没多问, 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放她到那张盈着淡淡香气的床榻上,又替她除去?外?衫和鞋子, 推了推她,翁绿萼便乖乖地进了被窝。

“睡会儿吧。”一路上她都?没怎么睡好,虽然人的精神?很不错, 但萧持还是不放心。

躺在熟悉的、柔软的床榻上, 身边坐着的是她的夫君。

翁绿萼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在沉入梦乡时,她呢喃道?:“夫君,我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

萧持还在想问一句, 却见?她眼睫垂下, 神?情恬和,已然是睡着了。

萧持伸出手, 替她理了理垂到面颊上的几缕发丝,又等了一会儿,见?她睡得?熟了,这才起身往外?走。

“女君睡着了,你?们动静轻些,别扰了她。”

杏香和丹榴连忙点头,见?萧持往外?走去?,她们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道?:“君侯是要?出去?走走吗?婢帮您带路吧?”

萧持拒绝了,且不说?他一路过来时听着她对府上各处的介绍,心里大致已经?知道?了路该怎么走。再者,他一个大男人,和自己妻子的女使离得?近了,落在外?人眼里,终究不好。

“记住你?们的本分,服侍好女君。”萧持不再看?她们,施施然出了门。

杏香和丹榴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淡告诫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萧持登门时,翁卓正对着书房院子里那颗老梅树出神?。

他冷冷瞥了一眼那颗长得?有些乱七八糟的老梅树,想起被妻子宝贝似地放在屋里,连去?豫州都?要?带上的那盆绿萼梅。

应当就是从这颗老梅树上移下来种?的。

“州牧好雅兴。”

翁卓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立着的身如劲松、风气英秀的男人,语气平静:“当不得?君侯一声‘州牧’,我今不过一田舍翁,如今早已是君侯这等年轻人的天下了。”

“大人过谦了。雄州这地方,还是交在你?手上,我才能安心。”萧持没再阴阳怪气地唤他‘州牧’,但也没有乖乖叫声‘岳父’。

翁卓看?起来也不是很想和他亲近的样子,闻言只道?:“承蒙君侯看?重,一身老骨头罢了,趁着还能动弹,我自不辜负雄州上下百姓。”

这老头,动不动就扯雄州百姓。

萧持怀疑翁绿萼从前就是被这老头莫名其妙的使命感?给言传身教,把脑子也给听笨了。

“奇哉怪也,你?既那么看?重雄州百姓,为何不多心疼心疼自己的女儿?”

萧持语意凉薄,虽说?他心知当□□迫翁卓做下献女求和这个决定的大部分原因,来源于他的大军压城。

翁卓目光凝在那颗老梅树上,语气有些晦涩:“绿萼,自小就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萧持嗤了一声:“早早没了母亲,父兄又忙得?很,整日不着家,她再不懂事,谁疼她?”

想到小小的翁绿萼或许还期盼着父兄多陪陪她,但渐渐的,她懂得?了一点人情世故,也就不再期盼了。

不盼望才能少失望。

这中间,她又经?历过什么呢?

“对一个孩子来说?,懂事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好事。你?搜肚刮肠半晌,才想出这么个词儿么?”

面对萧持的咄咄逼人,翁卓的情绪看?起来一直都?很稳定,他想起女儿托长子带来的那几件衣裳、围脖、手套,一针一线,都?是她密密缝制的心意。

“你?说?的不错。是我对不起这个孩子。”

翁卓伸出手,抚摸着老梅树虬劲的树枝,话锋却忽地一转:“这颗梅树,是她阿娘还在的时候,我亲手为她种下的。”

“她很喜欢梅花,尤其喜爱绿梅,怀着绿萼的时候便与我说,若

腹中是个女儿,就为她取名为‘绿萼’。我们也的确拥有了一个可爱美丽的女儿。”

“她走得?太早、太匆忙,我甚至没有从丧妻之痛中醒过来,第?二日就要?照常处理城中事务。”

翁卓回忆着当时的自己:“可笑我试图用更多的政务来麻痹自己,全然忽略了家中还有一对儿女在等着我。临阳那时候已经?七岁了,有师傅盯着,不需我费什么心。但绿萼,那时才两岁,生得?白白胖胖、玉雪可爱,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想抱一抱她。”

“我无心续弦,族中亲眷又少,平时只有乳母照顾她,我竟也就这么丢开了手。只是眨眼间,我再回过神?来时,绿萼已经?从一个小小的婴孩成?长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再之后,就是她被迫去到凶名在外的萧侯身侧,成?了他的妻子。

不,原先在翁卓,乃至翁绿萼的认知中,她以那样屈辱的身份去?到萧侯身边,在名分一事上应当是没什么指望的。

所以在萧持有意娶她为妻的消息传来时,翁卓很是沉默了一阵,他拒绝了女儿信中邀他与长子同至平州,参加婚仪的请求,只将府上能凑的财宝珠玉交给儿子,让他带去?给女儿添妆。

他哪儿来的颜面再去?见?女儿?

“她如今过的好,是她自己的造化。我给不了她什么助力,反而会成?为她的拖累。”

萧持虽觉得?他说?的是大实话,但这种?话他听听就好了,如果让翁绿萼听见?,她定然会伤心。

“我带她回来,是为了让她开心,了却一桩心事。不是为了让她听你?这些自以为忏悔的话,心里发堵的。”萧持不耐道?,“不管你?心中怎么想,就她在的这一两日,对她和颜悦色一些,不要?摆出那副苦大仇深、忧国忧民的做派就好。这是你?家,不是官府。”

这老头先前装深沉,就让翁绿萼低落了一会儿,萧持看?在眼里,自然也跟着不高兴。

“至于雄州矿产开采与兵器锻造二事,我瞧你?精神?头挺好,就再多顶两年吧。翁临阳做事仍不够牢靠,锻炼几年再说?。”

萧持这话,就是驳了翁卓想要?退居二线、不问世事的意思。

翁卓默然,半晌才点了点头。

目的达成?,萧持不想和这无情的老头多说?,转身欲走,却听得?一声含着迟疑的‘君侯稍等’。

他回过头去?,看?见?翁卓肃然道?:“我自知亏欠绿萼颇多,本没有脸面说?这些话。但请君侯,看?在那孩子命运坎坷的份上,待她好一些。”

这话萧持不爱听。

什么叫命运坎坷。

他冷淡道?:“我自会对她好,是因她值得?我珍重、值得?我怜惜。你?放心吧,她的命好着呢。”

说?完,他也懒得?再去?看?翁卓的脸色,抬脚走了。

翁卓摸了摸老梅树,低低道?:“晴娘,我糊涂了大半辈子,真是……”

如今虽是八月,但雄州的风已经?带了秋日的萧瑟之感?,一吹,将翁卓那些落寞喟叹尽数吹散,只有他和眼前那颗老梅树才知道?。

……

萧持回到漪兰院时,翁绿萼还在睡,看?她脸睡得?红扑扑的,萧持替她掖了掖被角,没有扰她,脚步放得?更轻了些,在屋子里转圈。

他还没有仔细看?过这间她自幼长大的屋子。

看?着看?着,他发现翁绿萼的喜好很固定。

这里的香几上摆着一个霁青白花瓷瓶,平州、乃至豫州的居室内也是差不多的位置,放着几乎一样的东西。

连闲时看?书,也只偏爱遣云先生写的那些山水游志,直到短时间反复看?得?多了,才去?宠信别的话本诗集。

她是一个恋旧的人。

萧持无意识地抚摸着黄花梨方桌被打磨得?平整顺滑的桌面。等听到声响回过神?来,才看?见?翁绿萼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鬓发微乱,一张莹白小脸气血充足,带着初醒后的迷惘之色。

那双沉静漂亮的眼睛在看?到他时,陡然亮了亮。

“夫君。”

萧持嗯了一声,走过去?坐在床沿边上,替她捋了捋耳边垂下的几缕发丝:“睡得?好吗?”

简直不能再好了。

神?清气爽,腰背舒展,连日赶路的难受劲儿都?没了。

见?她点头,萧持又摸了摸她的脸——他很喜欢与她肌理相触。

“醒来就起来吧,别赖床了,仔细夜里睡不着。”

翁绿萼唔了一声,把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呼吸间充斥着他身上的清苦气息,说?不上是什么香料熏染的味道?,他素来也不爱用香。

这味道?更像是从清晨山林里逸散出的雾气,带着草木与露水的气息,翁绿萼深深嗅了一口,人更放松了。

前段时间,她养病,他忙着军营里的事,后来又匆匆决定北上雄州,算下来,两人其实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怎么亲近过了。

萧持扶在她肩上的手一僵。

翁绿萼自然发现了他的异样,哼了哼,抬起头来,一张靡颜腻理的脸庞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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