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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檀令一觉醒来, 只觉得眼皮又肿又痛,勉强睁开眼睛,却没能看见想见的那个人。

绿枝忙取了药膏过来给她涂, 清清凉凉的药膏抹在肿胀发红的眼皮上, 崔檀令慢慢就觉得好过一些了。

“陛下他……”顶着绿枝了然又疼惜的眼神,崔檀令还是带着期冀, 仰头问她, “他可曾回来过吗?或者,他叫胡吉祥过来同你们说了他回来的事儿吗?”

都没有。

绿枝摇了摇头。

仙露明珠似的女郎眼眸中陡然闪过几分难过。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替我更衣,我去寻他。”

此事的确是她做的不对, 她要向陆峮道歉的。

至于爱……人都见不着,还怎么叫她生出爱意。

山不就我我就山。

她就不信了, 陆峮那么大一个人,真能躲着她躲到一辈子都不见面。

绿枝点了点头, 扬声唤了紫竹她们进来。

女使们今日一早就被绿枝叮嘱了娘子今儿心情不好,得小心些伺候, 她们便轻手轻脚地只顾负责自己那一块儿,看着娘子明显哭过的脸也没说什么, 只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疼惜。

可怜她们娘子,千娇万宠的一个娇贵人儿, 在崔氏的时候从来没叫受过什么委屈流过泪珠子, 嫁了人竟是将从前未曾体验过的糟心事儿都给撞了个遍。

崔檀令坐在梳妆台前,她垂着眉眼,不是很想看黄花梨宝座式镜台上供着的那方四山纹镜里映出的面容。

定然有些丑。

想到这里, 她又忧心起来,抬眼去看, 镜子里的女郎姿容妙绝,只一双桃花眼微微发红,眼皮肿着,朝着镜外人望去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轻愁。

“紫竹,替我上妆吧。”崔檀令平日里懒懒散散,骨子里却是个极骄傲的人,她是要去寻陆峮,可这不代表她会用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去博取他的同情怜爱。

再者,她们俩之间的问题也并非出在这里。

紫竹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娘子平日里都爱素面朝天,虽说她生得足够美丽,这样清水出芙蓉的模样也每每叫她们看花了眼,但是美人总是淡妆浓抹总相宜,难得娘子想要上妆,紫竹必不可能叫她失望!

崔檀令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任由紫竹大展拳脚,余光随意一瞥,跟着又想起来什么,被红色香脂勾勒得愈发明媚生香的眼眸微微睁大。

放在梳妆台上的那瓶避子丹呢?

“绿枝——”

还在给她挑选衣裳的绿枝听着动静,忙跑了过去,看着面容明艳的女郎着急地指着梳妆台:“那个青釉瓷瓶,是你拿去放好了吗?”

绿枝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见崔檀令着急,又去低声问了一遭能入殿伺候的女使宫人。

都说没有。

树一留在崔檀令身边伺候之后平时不太往殿里走动,除了每日在昭阳殿前庭院巡视,更多是一头扎进小厨房给崔檀令做各色点心汤盅。

崔氏培养出来的暗卫,除了身手矫健武艺过人,也会根据她们自个儿的天资额外培养一些技能。

树一的厨艺就很好。

她端着一碟贵妃红酥饼过来,见着殿内乱糟糟的,有些不解:“怎么了?”

崔檀令蔫蔫地垂着眉坐在一边儿,绿枝拉过她,低声解释了一番。

“谁说娘娘睡下之后没人进来过?”树一一番话,叫大家都有些严肃地抬起了头。

莫不是出了内贼?

见娘子与绿枝那般认真寻东西的东西,想必那东西定然价值不菲!

因着想给崔檀令做这贵妃红酥饼,所以树一半夜起来揉了好一阵面团,从小厨房出来时,正巧看见一个黑影蹿了进来。

暗卫的本能叫树一迅速抽出腰间的软鞭准备对战,可是看着那黑影儿熟门熟路地翻窗进了娘子的屋,树一嘴角抽了一抽。

得,原来是陛下。

虽说树一十分不理解他为何有正门不入偏要不走寻常路,但娘子没说什么,树一也不好置噱主子的事儿,只当是小夫妻俩的情趣罢了。

既然没有危险,树一便也没注意陆峮是什么时候又翻窗出去的,拿了一张纱布搭在面盆上等它慢慢发酵,她就回屋自个儿睡去了。

她讲得平淡,却看见崔檀令的眼睛随着她的话越变越亮。

紫竹精心在她眼尾各描画了一朵桃花,她眼眸里漾开的潋滟情意越浓,眼尾的香浓桃花便也像是被注入了生机一般,层层粉彩花瓣依次绽开,恍惚间将人拉入了三月春光之中。

陆峮昨晚回来过。

他回来过。

崔檀令面上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紫竹看得脸红心跳的同时还不忘伸出手:“娘娘,还有唇脂没上呢。这可是尚功局新送过来的好东西,抹在嘴巴上亮亮晶晶的,可好看了。”

极衬她今日给娘子画的桃花妆!

崔檀令应了一声,坐回去叫她给自己将妆面完善了,修竹捧着一面螺钿铜镜让她看,崔檀令也只匆匆看了一面,里边儿的女郎华秾艳丽,眉眼之间是少见的美艳风情。

绿枝知道现在娘子急切是为了什么,听了树一的话知道昨个儿夜里陛下悄悄回来了一趟,虽说不知道他为何要拿了那瓶避子丹走,但她也不敢耽搁功夫,生怕陛下回去越琢磨越生气,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她们娘子?

绿枝叫了人过来一同服侍她换了衣裳,崔檀令像个玉雕做的美人儿一般任由她们施展,只是眉头始终微微颦着,不知在想什么。

女使们动作都很利落,她低头一看,浅金桃红蝶绕海棠锦缎长衣下露出玉色缕金绣兰花裙摆,是她想穿给陆峮瞧的那一件。

身边儿的女使宫人们十分殷切地送了她出门。

在她们看来,陛下与娘娘十分恩爱,虽说昨个儿可能闹了些小矛盾,可娘娘如今都盛装打扮去给陛下说软话儿了,这陛下还能忍得住不心软?

昨个儿陛下夜里没有留下来,不过是强撑罢了!

崔檀令习惯慢慢走,昨个儿和绿枝一块儿疾步快走到了紫宸殿,穿着软底缎鞋的她到现在都还觉得脚心被硌得有些疼。

坐在轿辇上,崔檀令以手托腮,染上淡淡靡丽红晕的面颊被挤成一团,若是陆峮看见,定就忍不住过来嘬一口了。

他昨夜回来了……

那她迷迷糊糊间看见的,就不是梦境幻影。

是真的陆峮。

想到被脱下放在一边的氅衣和身上盖着的被子,还有被他拿走的避子丹,崔檀令有些苦恼地皱起了脸。

阿娘教她的调.教手册里,没有说遇见这样的情况该当如何。

他分明是极生气的,可是对着她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温柔来。

她的郎君这样好。

崔檀令有些心虚,仅仅是用调.教之法来对他,好像有些不公平。

她打小就知道一个道理,万事万物都是一来一往,公平得很,像是她受了崔氏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当初崔氏需要用她的婚事命运来做向新君投诚的礼物时,她便没有拒绝的资格。

待陆峮也是一样的。

异地自处,若是崔檀令这样掏心掏肺地待一人,临了发现那人对她只是表面功夫,一点儿真情都没有,那她或许会比陆峮还要生气伤心。

还给她盖什么被子?不将那负心汉丢出去躺在雪地里等死都不错了。

想到这里,崔檀令既是心虚,又是心疼,其中还要夹杂着一些迷茫。

陆峮要她的爱,可她不知道怎样去爱人。

又怎么能叫他满意,从而原谅她?

在崔檀令的蹙眉思索中,轿辇停了下来,绿枝在一旁轻声提醒她:“娘娘,紫宸殿到了。”

·

今日没有朝会,沈从瑾早早地将那可能是皇后谋害天子证据的避子丹秘密送去长安城中一处医馆,看着那不住捋着花白胡子的老头儿对着那颗黑乎乎的药丸摇头晃脑,他有些不耐烦了:“敢问大夫,这药是作何用途的?”

是慢性毒药,叫人服用之后生机慢慢衰微,还是更歹毒些的断子绝孙药,用多了之后直接无痛变成内侍公公?

沈从瑾面色十分严肃,听得老大夫慢悠悠道:“此物,乃是避子丹。”

避子丹?

他竟是猜对了一半!

沈从瑾心头一沉:“服用多了,可有什么坏处?”

老大夫轻轻碾碎了一半儿避子丹,对着那堆黑乎乎的玩意儿又摇头晃脑半天,沈从瑾额角微跳,又放了一块银角子放在桌上,老大夫摇头晃脑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些。

“此物虽是避子丹,却比寻常用来避孕的药物效用更加温和,不会损伤女子肌体。有些中气不足,血气不固的女子服用此物,还可调理身子,每月天癸来时也能减弱些疼痛,不至于如同过了一遭鬼门关一般。”老大夫说着还有些好奇了,“小兄弟,你这避子丹可否给老夫留下?这可比寻常避子丹来得珍贵,毒性几乎没有,药性还能温养肌体,这样品级的避子丹,哪怕也就只有崔王那几家私藏的药方子能与之媲美了。”

沈从瑾呵呵笑了笑,那可不就是崔氏流出来的珍贵玩意儿吗。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陆峮会这样生气,合着是因为他捧在手里边儿娇滴滴宠着的皇后背着他服用避子丹。

沈从瑾想,若是可以,陆峮宁愿自己吃这个苦,也不想要他珍爱的妻子去吃避子丹这样的东西。

果不其然,听了他汇报的话,陆峮眉眼间积出几分郁色。

那玩意儿吃了不会损伤肌体,他自是松了一口气。

她也没那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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