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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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在这样的大家族,怎么还两兄弟共用一个书房。
又不是没有屋子了,对吧?
詹木舒有些骄傲地说:“其实我院子里还有一个小书房。但我最近都跟着大哥一起待在这个书房里学习,平日里惯用的东西都挪到这里来了。”我大哥待我很好的!
宋书生有过目不忘之能,扫了一眼詹木舒的桌子,桌子上十几,书名几乎是立刻被他记在了心里。见都是一些律法方面的书,他好奇地问:“学习律法吗?”
“是!”詹木舒道,“母亲说,大哥以后是府里的当家人,不需要四书五经学得有多好,但律法二字时刻不能忘 。我跟着学习,也觉得有意思。我们以后还要出卷子考府里的管事呢。大约是三月份吧,朝中设恩科,我们府里关起来门也小考一回。”
宋书生心里一动:“看来你学得很好了。卷子是你出,还是侯爷出?”
“我和大哥一起出。别看大哥以前被耽误了……”大哥的学习速度并不快,但这话不能说,说了难免会叫人猜疑他是不是看不起大哥啊,其实真没有,詹木舒发现了大哥的优点,“但是大哥学东西很扎实。你没见过我大哥的笔记……那叫一个认真呢!”
宋书生目光随意一扫,又看到一页放在最上层的东西,像是什么清单。
“哦,这个啊……这个是……母亲打算在家里的庄子上办一个教导技艺的学堂,简称技堂。那庄子上住的几乎都是残疾老兵,他们日子过得不容易,若是能学习一些技艺,说不得以后会越过越好。而想要把技堂建起来,首先要请来师傅,目前想请的师傅就这些……以后可能会酌情增加。我还想问问你呢,宋兄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不敢说请“夫子”,只说是师傅。
宋书生接过纸看了起来,需要请的师傅里包括大夫、账房、识字先生等等。其中几个还打了一个勾。他指着这个符号问:“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夫子优先找吗?”
詹木舒摇摇头,盯着宋书生的脸,唯恐他听了自己的话会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詹木舒放慢了语气说:“像是教人绣花、织布的师傅,不用说肯定请的是女人,因为男人基本上不会干这些事。但大夫、账房和识字先生,人们第一反应都是要请男人,母亲却说世上会点医术、会算账的,不局限于男人,会这些的女人也是有的。”
宋书生听得认真,没有丝毫的不赞同。
詹木舒有些高兴:“母亲说,如果正好有女人会,而且她们现在还过得不怎么好,那么我们的技堂招人,这对于她们来说就是一个机会。去了庄子上当师傅,大富大贵是没有的,但好歹包吃包住还有薪水。哦,还有我们侯府的名头能保护她们。”
宋书生点点头:“有道理。”
“母亲还说,这世道不鼓励女人外出做工,所以要是把一个女人都逼得出来做工了,说明她是真的陷入了困境,她没有其他办法了。而她既然有勇气出来找活干,我们又恰好有活需要人干,为什么不把活留给她们呢?相比之下,男人想要把日子过好就容易很多,他们拥有的机会也多。所以,打勾的这些师傅,我们会尽量选女子。”
宋书生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些对勾上,似乎要生生把这页纸看穿。
这是他难得的失态。
好在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问:“这个大夫有什么要求?”
“因为大夫一般都是家学,家学嘛,不好轻易传给别人,虽然我们打算开技堂,但也不好逼着人把家底都掏出来,对吧?我们主要是想请两位大夫。一个大夫呢,最好长处在于药材的辨认和炮制,能教大家如何去山上采药,如何保存药材。一个大夫呢,最好长处在于推拿针灸。庄子上那些残疾老兵,一个个还拿自己当好人,干起活来别提多拼了。找个擅长推拿针灸的大夫,主要是想帮他们治治筋骨、调理旧伤。”
宋书生道:“只说这个辨认药材、擅长炮制,我确实能推荐一人。”
“哦?是女子吗?”
“是女子,她就住在吉祥街后巷里,本是孤女,被一个老大夫捡了养大。老大夫早年腿脚还利索的时候,时常带着她进山采药,她会认药材,懂炮制,会配药粉。最近老大夫病了,病得有些严重,需贵重药材入药。可惜他们没钱。有一家商户就提出要纳这个孤女过门做妾。那商户的男人是入赘的,妻子连生了几个孩子都养不活,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养到三岁了,但还是体弱多病的,纳了孤女是为照顾那个孩子。”
“他们有病吧?想要人帮着照顾孩子,花银子正经把人请来当家医,不好吗?”纳一个妾,然后让这个妾照顾正妻生的孩子?万一孩子就是养不好,妾是不是要赔命?
“他们算得可精明了。”宋书生讽刺一笑,“请来当家医,家医又不是奴才,万一对孩子不上心怎么办?纳作妾侍,生杀大权都在主母手里,这是不尽心都不成了。”
“小人之心!也确实是小人,才干得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詹木舒愤愤不平。
“如果技堂真能招这位女子做师傅,你们提前支给她一些银子给老大夫看病,如果老大夫这次能死里逃生,那么说不得你们还能把老大夫请去庄子上。”宋书生说。
詹木舒忽然觉得奇怪:“老大夫医术怎么样?都是大夫了,怎么还会这么穷?”哪怕他是专门给穷苦人看病的,每次只赚三五个铜板、一篮子鸡蛋,也不会这么穷吧?
宋书生说:“听说老大夫早年开了医馆,还有徒弟,也打算把医馆传给徒弟。结果那徒弟猪油蒙了心,与药材商勾搭上了,进药材时专门挑次的少花钱,自己把银子昧下。如果是药性不够也就罢了,里面更是有几味假药。老大夫因此治死了人。”
“啊?”
“老大夫后来把医馆卖了,全赔给死者家属和买到假药次药的人。至于那徒弟,有说逃去了外地,有说已经被人打死了,反正这些年街坊邻居再也没有见过那人。”
老大夫没了医馆,只能搬到吉祥街后巷,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胜在房租实在低廉。他虽然还会给人看病,但基本不再收钱。病人得了他的好,有感恩的会送点米面鸡蛋过来,再加上老大夫手里应该还有一点点存银,这些年就这么活过来了。
只是他后来又养了一位孤女,手里就算有银子,应该都花得差不多了。
“既然这样……我现在就请府里的管事去吉祥街后巷一趟,要是你说的这位女子果然识得药材又懂炮制,我们立马就招了她,还能预支薪银给她,先给老大夫看病。不过,还得等庄子上的技堂建好了,她才能入职。建房子需要时间呢。”詹木舒说。
说着,他赶紧请了管事,又叫人去荣喜堂把这事说给太夫人听。他偷摸着吩咐管事,就算那孤女的本事一般,不到入职的标准,也先借银子给她,帮她渡过难关。
管事领命去了。不多时,去万商面前汇报此事的人回来,回话道:“太夫人说了哪怕不是为了技堂招师傅,只是日行一善,这也是该做的。太夫人说三爷纯善呢。”
詹木舒立马脸红了。哎,母亲最喜欢夸他了,他早该想到的,早知道就不叫人当着宋兄的面回话了。母亲夸他的话就这样被宋兄听去,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这日傍晚,待宋书生回到家里,正听见舅舅舅母说起后巷的事。
他们说老大夫遇到贵人了如何如何,街坊邻居们都猜测是老大夫年轻时医治过的谁,如今发达了得知恩人病重,所以特意来送银子的。又说,那商户大张旗鼓地请了媒人来,两边正好撞上,结果不知道贵人说了什么,商户一行人灰溜溜的走了。
“真是好人有好报啊。”舅母说。她对免费给穷人看病的老大夫很有好感。
宋书生笑着说:“你们都猜错啦,是安信侯府派了人过来。”
“什么?难道老大夫还救治过侯府里的谁?”舅舅问。
“并不是……”宋书生摇摇头,把在安信侯府中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舅舅忍不住想,如果她们当年能遇到一位像安信侯太夫人这样的好心人,是不是就不用假扮男人,直接以女人身份投奔过去,就能在乱世里活下来了?可她们没什么本事,不会绣花,不会织布,不会认药材……总不能说,让孟小女教人弹琵琶吧?
这一想,难免就又有些泄气。
宋书生却好似无意地说:“我还听说了,技堂里会教人识字,但只是教一些基础的字,不用教四书五经。毕竟去技堂学习的,又不是为了考科举,只求日后能看得懂契书,进城看得懂招牌告示,这就够了。真有学得特别好的,才会送去正经学堂。”
舅舅眼睛一亮。若只是简简单单地教人识字,那她能教啊!
所以,当年若是能遇到太夫人就好了。
为何就没遇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