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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过年的, 别的家属都在部队欢欢乐乐过大年,杨秋瑾则带着两个孩子跟婆婆,在镇上的大宅院子里, 吃着一桌丰盛的饭菜, 相对无言。

李秀娥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菜说:“大过年的,也不知道胜青在外面, 有没有热汤热饭吃。”

李秀娥不知道儿子出门在外的具体工作, 却也知道, 儿子在外很辛苦,通常都在边境线上来回巡视,身上带着少许干粮, 饿了就吃干巴巴的干粮, 渴了就喝冰冷刺骨的雪水。

除夕夜, 全国人民都在家里高高兴兴地庆祝节日, 只有他们这些边防军人, 为了守护人民和边境线的安全,依然坚守岗位。

杨秋瑾往她碗里夹一大块, 颜□□人的麻辣鸡肉块道:“妈, 不用担心胜青, 他们在边境巡边再苦,今天过年,总会想着办法让自己过好一点。组织也会优待他们, 特意给他们送去新鲜的瓜果蔬菜、肉和其他吃食,让他们过个好年。”

值守哨口和巡边的边防战士都很艰苦,国家自然也是知道的, 平时给边防战士们送补给可能不到位,但只要过年过节, 新鲜的瓜果蔬菜,白面大米肉类的东西,是少不了的。

李秀娥心里知道国家不会亏待边防军官,叹着气说:“边境线都天寒地冻的,虽然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可哪有呆在家里好啊。”

杨秋瑾笑了笑,没接李秀娥的话。

她一只手抱着手舞足蹈的小天星,另一只手从一碗炖得烂烂的清炖猪蹄中,夹一小块软软糯糯的猪皮,放到小天星嘴里,让她试着开荤。

啃着鸡腿的陈天佑看见,连忙说:“妈,妹妹牙都没有长出来,你给她吃肉,不怕她直接吞了不消化啊。”

“谁说她没长牙的。”杨秋瑾拿一张白色碎花的小帕子,垫在小天星的小下巴下,伸手把小天星的下嘴唇往下拨了一下,露出里面一颗刚刚冒头,米粒大小的小牙说:“前几天她老是流口水,晚上睡得不踏实,嘴里哼哼唧唧的,我看她既没感冒,又没发烧,猜想她应该要长小牙了,果不其然,今天就长出来了,今天早上喂她奶,她咬着我可疼了。”

陈天佑凑过去一看,果然有颗小牙,他惊奇的咦了一声,伸手摸着小天星的脑袋说:“妹妹,不可以咬妈妈哦,你要咬妈妈,把妈妈咬疼了,妈妈就要给你断奶,你又不怎么吃其他东西,会饿死你的。”

小天星六个月开始,杨秋瑾就试着给她喂米糊糊、麦乳精、鸡蛋黄之类无盐的食物,让她营养均衡一点,但是她对这些吃食兴致不高,每次都吃一点点,就想喝母乳。

现在小天星七个多月,长出一个小牙出来,杨秋瑾就试着给她吃吃炖得软烂的肉荤,看她喜不喜欢。

小丫头第一次吃到肉荤,眼睛都亮了,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抓着肉皮,一直往嘴里送,吃着软软烂烂,香喷喷的猪蹄皮,哪里听得进去哥哥在说什么。

不大的一块肉皮,小丫头连嗦带吞,不到一分钟就吃光,意犹未尽地看着杨秋瑾,扑腾着小手,嘴里发出喔喔的声音,似乎在说:“妈妈,我还想吃。”

“天星你不能再吃了,你还太小,吃多了肉荤,你会不消化,等你再大一点,牙齿长出来了,能啃东西了,妈妈再给你多吃点。”杨秋瑾拿另外一张干净的小帕子,给她小手上的油渍擦干净说。

李秀娥道:“秋瑾,你要给孩子开荤,咋不找个能说会道的全福之人,给她夹肉开荤,你咋说开,就给她开荤了。”

她们老家有个说法,就是孩子第一次喂肉荤的菜,谁给她开荤,她以后就贴谁。

为了让孩子以后长得好,很多人家会找个能说会道的全福之人,来给孩子开荤,那样孩子长大以后也能说会道,还很有福气。

对于婆婆时不时就要来一下封建迷信的话,杨秋瑾哭笑不得,“妈,何必找别人给天星开荤,我不就能说会道,还嫁了个好丈夫,有好婆婆,又生了一儿一女,凑成好字,我不就是全福之人,她长大以后像我不是很好。”

李秀娥一听,的确如此,“瞎,瞧我,真是越老越糊涂,秋瑾你可不就有福气的人。”

杨秋瑾笑了笑,对陈天佑说:“你爸没在家里,今年的迎新炮你来放,你怕不怕。”

“不怕,我不是小孩子了,爸不在家,就由我承担起家里的责任,我是家里的第二根顶梁柱。”陈天佑啃着腊排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不怕最好,顶梁柱,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你把碗筷收拾收拾去洗碗吧,洗完过来,妈给你封个大红包。”

陈天佑一听有大红包,收拾桌椅碗筷可积极了,李秀娥要帮忙,他都让她坐着,等他洗涮好锅碗,外面天儿已经黑的看不见路,镇上到处都响起放鞭炮的声音。

陈天佑听得心痒痒的,几步跑到杨秋瑾的面前,哐哐给她和李秀娥行礼,嘴里大声喊着:“妈,奶奶,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两个人都乐呵呵的掏出用红纸包的红包给他。

陈天佑拆开一看,李秀娥封得是五块钱,杨秋瑾给得是两块钱,比起去年都翻倍。

“谢谢奶,谢谢妈。”陈天佑高兴极了,拿着钱就往外跑。

今天过年,镇上的国营商店是开着门的,就为了方便镇上的孩子们买炮放。

杨秋瑾喊他:“早去早回啊,镇上乱着呢,你别在外面玩太久。”

“知道了。”

难得过节嘛,不管是哪个地方都在放假,天黎镇上的街道热闹非凡。

平时天黎镇一到晚上就没人,各自猫在家里睡觉,今天吃完晚饭,三三两两结成对,买鞭炮的,看电影的,谈对象的,甚至还有偷偷去黑歌舞厅唱歌跳舞的,街上到处是人。

陈天佑捏着手里的红包,走出家门口的巷子,穿过两条街,到达天黎镇的国营商店。

商店里人来人往,大人们在买今日特价不要票卷的东西,小孩子们都挤在卖炮仗的柜台前,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跟售货员说要什么炮。

陈天佑要了几种威力巨大,放起来声音特响的炮仗,临走前听售货员跟另一个小女孩介绍说,今年有苏联进货的烟花,放起来没有爆炸声音,不会爆到手,放出来很好看,很适合女孩子放。

他想着王松月每年都想放炮,又怕被爆到手,也怕听到炮仗爆炸的声音,想着这个烟花应该适合她放,于是出手阔绰,花一块钱,买了快五十根烟花拎在手里,往家里走。

穿过一条街,经过一条暗巷,恍惚间,他好像看到许桃被人拉到了巷子里。

他楞了一下,不确定的跟过去。

不到两米宽的巷子里,许桃跟着几个年纪在15-20岁的年轻小伙子,不知道要去哪里。

陈天佑大步跟上去,一把拽住许桃的手:“许桃,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在镇上,你要去哪里?这些人又是谁?”

“呀,陈天佑,好巧啊,这都能遇到你。”许桃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见到他还很高兴,一点没隐瞒他说:“我这是去打工呢,他们是带我去上班的人。”

陈天佑松开她的手,眉头紧皱:“你才11岁,打什么工?”

许桃为难的看他一眼,又回头看看站在她身后,脸色不愉的几个小伙子,悄声说:“我是去饭馆给人家洗碗呢,洗一天给一块钱的工资,我已经洗了快一个月了,赚了快三十块钱,这些钱,我自己藏着,等我以后考上高中,交学费和生活费呢。”

陈天佑知道许桃的父母不顾她们姐妹的死活,现在让她们读书,也是被军队的风纪组警告了,才会让她们继续读。

他心里颇不是个滋味,问出心中疑惑,“啥饭店大晚上还开着,还要你一个小姑娘晚上去洗碗。你身边的人,看着流里流气,不像是好人,你别被他们骗了,到时候被卖到偏远的地方,给人家做老婆都不知道。”

边疆地区男多女少,很多少数游牧民族的男人娶不上老婆,就把主意打在这几年陆续过来的内地女青年身上。

为了娶上老婆,有些黑心的男人坑蒙拐骗,把女人骗到偏远的山区或者戈壁滩去,对她们又打又骂,直打到她们还不了手,跑不出他们的地盘,强了她们,逼她们生下孩子,无人找到她们,她们认命为止。

这些事情,是陈胜青偶尔跟陈天佑提过一嘴的,因为他们边防部没少帮着各个农场,去寻找失踪的女知青,也有帮本土的家庭,找妇女及女孩子。

那几个小伙子一听陈天佑这话,不高兴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十多岁男青年说:“哪来的毛头小子在这危言耸听,我们好心带许桃去打工,她都在那饭馆洗碗快一个月,每天洗完碗都拿到钱了,这还能有假。”

一个头发乱七八糟,看着贼眉鼠眼,像是这几个混混中领头的二十来岁小伙子说:“许桃,你到底还要不要干活了,老板说了,今天过年,你去洗碗,给两块钱。”

许桃马上说:“去,我马上走。”

她对陈天佑挥挥手:“你回去吧,我去洗碗的事儿我姐知道,她在镇上另一家餐馆洗碗呢,不会有问题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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