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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 绣坊后门的巷道内。

阮玉梅正给一位贵客送完了绣品,想着还有些绣品没能缝补完,匆匆往绣坊赶, 哪知车架坏在了半路上, 累得她只能下车徒步走回去。

好在路程不算远, 仅需再走个一刻钟,就能顺利抵达。

可阮玉梅脚下的步子却走得极快, 神情有些紧张, 几乎将头埋到了胸口, 眸光不断地在两侧的巷道上搜寻着,仿佛是在找什么……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或许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眼睁睁看着绣房的后门近在咫尺,阮玉梅欣喜一阵,步履越行越快……

身前却被个男人挡住了去路!

男人的相貌略有几分俊美,那双桃花眼带着盈盈的笑意,带了些丝丝的轻浮。

头戴玉冠,黄色赤金的腰带上, 挂了好几个荷包,与块成色尚好的玉佩, 叮铃桄榔地,让人不晓得先看哪里。

他伸手将她拦下,语调上扬, 透着熟稔调侃道,

“梅娘子, 今日又出门送货去了呐?”

阮玉梅的面庞顿时变得通红, 赶忙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 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是呢,刘公子…”

此人唤做刘迸,家中是做茶叶生意的,扬州城外有好几万亩茶山,常与扬州的贵胄来往,前几年还做过皇商,敬献过贡茶。

论家底,不比阮家差。

阮玉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满心思只扑在绣坊的生意上,这些消息都是丫鬟小红特意打探了来,告知于她的。

自从前几日,刘迸偶然搀扶阮玉梅,使得她免于摔下车架之后……

这人便隔三差五来绣坊与她搭话,好几次出手阔绰买了糕点与茶水,请满绣坊的绣娘们吃……

刘迸这也算是一片好意,刘家在扬州也有些声名,所以作为绣坊掌柜,总不好轻易得罪他的,阮玉梅也总是小心翼翼应对着。

可这人颇有些得寸进尺,有一次放赖定要阮玉梅吃他手中的糕点,阮玉梅犹豫再三,当着他的面便吃了。

谁知刘迸好似觉得如此还不够,甚至在她吃完糕点后,欺身靠近,伸出指尖抹去了她唇边的糕点残渣!

阮玉梅说到底也就是个还未及笄的少女,性子又是个格外内向怯懦的,从未接触过什么外男,乍然被刘迸的举动闹了个大脸红!

他好似是极其喜欢看她慌乱的样子,闷笑几句后,见好就收,撤身离去了。

“那些绣娘可是只欺辱你一人?

我每每去绣坊都只瞧见你一人俯在那机杼上,抽空了还要出门去送货……熬得眼底都青黑了,我委实心疼。”

阮玉梅年纪小,在绣坊中没什么架子,吃喝纺织都与那些绣娘在一处,也常常独自一人出门去给客户送绣品。

或许是太过平易近人,太过娇软可欺,所以绣坊中人没有人将她掌柜娘子看,也只称呼她做一声“梅娘子”。

所以刘迸尚还不晓得阮玉梅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绣坊中的一个普通绣娘。

“梅娘子生得清丽绝俗,正是好年华的时候,若是因为倦容而失了花色,岂不是可惜?

我特意去云灿坊为你挑了块胭脂,好为梅娘子的容貌增颜。”

男人温和的语调中带了丝暧昧,缱绻无比。

话罢之后,直直就将那块胭脂往阮玉梅手中塞……

阮玉梅哪儿敢接?

她被刘迸唐突的行为唬住了,犹如惊弓之鸟般连连后退几步,摆手拒绝颤声道,

“不、不、我不要…”

哪知刘迸竟跨步上前,直直抓过她纤细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将那盒胭脂塞进她掌心当中,让她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

然后将她单薄纤弱的身躯拉近了些,附身在她耳旁,缱绻道,

“一盒胭脂罢了,哪儿就值得梅娘子这般推却?”

“梅小娘子,就算旁人轻辱你、慢待你、不将你当回事儿……

可你要知晓,在这世上,还有一个我,心中是很念着你的……”

阮玉梅初出闺阁,犹如一张白纸般。

她从未与男子靠得这般近过,更加没有男子与她当面告白过,所以她根本就不知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男子。

整个人如同含羞草般蜷缩了起来,双颊发烫,眼睫垂下,心跳如鼓……若是地上有条缝,她恨不得立马就能跳下去!

好在刘迸并未再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见她这般羞涩无措,只轻笑了两声,转身就离去了。

阮玉梅在原地愣了许久,心脏狂跳个不停,由心底涌出些复杂的情绪来,其中有慌乱、有惊惶、有羞涩……

她垂头望着掌心中的那块胭脂,抬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憔悴面颊,又涌上来丝苦涩,喃喃道了句,

“未曾想到,比起家人,倒是这个不相关的外男先来关切我……”

“四姑娘可千万莫要这么想!”

丫鬟小红知晓她是个多思多想、多愁善感的性子,立马上前安抚她。

“阮家上下,都是真心心疼姑娘的!”

“二姑娘如今心疾未愈,尚且在病中,都还每日亲手做了膳食,打发小厮送到绣坊来。”

“五少爷近来忙于学业没有空闲,可早前也从云山书院给姑娘收集了许多您爱看的话本子。”

“还有东家!东家也是很关切姑娘的!

无论多忙,每日都会唤奴婢去云霏阁,问问绣房的经营情况,还问姑娘你是否有遇到棘手之事……”

阮玉梅垂下的眼睫轻颤两下,抿了抿唇,语调忧伤瓮声道,

“二姐那是关切我么?

她那不过是在关切生意,担心绣坊亏钱罢了……”

方才刘迸的那句话,委实说在了她的心坎上。

从小到大,她不就一直都在被慢待、被轻辱、被不???当回事儿么?

甚至连家里的下人,面对她时,都远没有在三姐阮珑玲面前殷勤。

这种感觉她已经习惯了,毕竟自出生起,就没有人关爱过她。

她尚在襁褓中时,就面临着父亲远走,母亲卧床,兄长身死,二姐出嫁……这家破人亡、穷困潦倒的状况……

后来三姐忙着赚钱养家,五弟忙着求学上进…

除了偶尔阮丽云回门时,能感受感受长姐如母的亲呢之外……

其他的大多时候,阮玉梅都是一个人在闺阁中度过的。

阮玉梅晓得,她不该抱怨,也不该委屈。

毕竟阮家的每一个人,都有比她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忙,可午夜梦回时,还是忍不住自怜,情绪翻涌之际泪水常常沾湿枕巾…

好在她长大了,再过几月就快及笄了。

已经不再是那个日盼夜盼着家人关怀她的小姑娘了。

家人就算偶尔顾不上她,也能有人主动上前关怀。

哪怕只是几块糕点,一盒胭脂……

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烟霏阁中。

阮珑玲心绪极为不宁,脚下步履不停,由闺房中的这头,快速走到那头……

那股恶心想吐的感觉,转瞬即逝,她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不由得张嘴问道。

“阿杏,我的信期理应是几号来着?”

操持阮家商号这么大个摊子不容易,阮珑玲经常昼伏夜出,因生意场上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信期常有提前或者延后的情况。

后来便也不费心去记了,每每都是信期快至时,阿杏从旁提醒。

阿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顿然抬头,

“……好似应该是…八日前…”

“东家,都是奴婢的错。这几日忙得连轴转,疏忽大意,未来得及提醒东家。”

八日。

推迟了仅仅八日而已。

以往阮珑玲也有过信期推迟八日的情形……

那到底只是信期推迟了?

还是真的受孕成功了呢?

她心中愈发没有了主意!

这种忐忑不安感,几乎就要将她整个人都湮灭!

她片刻都不能等下去,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得出个答案!

“杏儿,你拿了拜帖,去请吴家哥哥上门一趟!”

“小姐忘了?因着二姑娘的心症,吴大公子每日都来府中诊脉熬药,算算时间想来还未离开,奴婢这就去给小姐请来!”

吴纯甫很快就被阿杏引至了烟霏阁。

二人寒暄几句,便开始落座,号起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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