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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长久的阴雨天,终于等到了第一缕雨后的阳光。

“江一眠……”秦霄颤抖出声,手疼,头疼,背疼,仿佛浑身都在疼。

他逐渐看不清江一眠笑意粲然的脸,剧烈的耳鸣也让他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你是逃不掉的……”

话音一落,他的头就垂到了地面,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江一眠的鞋尖,一动不动。

江一眠欣赏完这一切,起身摸出手帕,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待两只手全擦了一遍才扔了手帕,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手帕落在秦霄眼前,意识朦胧之下,他极度模糊的视线被手帕遮挡了一半,但他仍旧能辨认出那个模糊的轮廓是江一眠。

门打开,那个模糊的身影扑进了另一个高大的模糊身影里。

能看出来那个高大的身影紧紧拥着江一眠,恨不能把他揉进身体里。

他抱了江一眠很久很久,久到秦霄都快坚持不住了,还没有松手。

不用思考就知道,江一眠是扑进了傅承焰的怀里。

秦霄终于坚持不住,闭上了眼,彻底失去意识。

*

楼道内,江一眠的嗓音恭敬又冰冷,“老爷,我要离开秦家了。”

电话里秦卫国的声音有些不解,但又似乎很理解他,“是要去傅家了吗?”

江一眠没有回答,只继续冷冰冰地说,“辞呈在您书房办公桌左下第二个抽屉里。”

他的冷漠态度让秦卫国有些不悦,语气不禁酸起来,“我原本打算让你毕业后进入集团,辅佐秦霄。现在看来,我这庙小,留不住你这尊大佛了。”

“老爷言重了。您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但大少爷30亿把我卖给傅先生,应当能抵一部分恩情了。您觉得呢?”

“你……”秦卫国被噎住。

“这些年承蒙您的照顾和资助,您为我花费的所有费用,除了我应得的部分,其他都已经清算完毕,会分期打入公司对公账户。期限暂定三年,等我毕业后会尽量缩短还款期限。”

“你爱怎样就怎样,都不是我秦家的人了,还有跟我汇报的必要?”啪地一声,秦卫国挂断了电话。

出单元楼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明明是临近黄昏的光线,江一眠却觉得阳光格外地明艳。

他心情大好,挽着傅承焰的胳膊,仰头笑着,“我们去游乐场吧。”

傅承焰低头小心又轻柔地吻江一眠的眉心,然后握住江一眠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看着此刻重获新生一般的江一眠,他竟有种失而复得劫后余生的感觉。

千言万语只化作无尽的温柔和宠溺,“好。去哪儿我都陪你,一直陪着你。”

以后,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黑色幻影停在小区外面,江一眠在金色的日光中被傅承焰护着头坐上了后座。

此时救护车鸣笛赶到,幻影起步,汇入车流。

十岁起,江一眠再没去过游乐场。

这种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似乎向来与他格格不入。

但今天他很想去。

他想起了傅承焰把他从郊区送回城里的那一晚,傅承焰在车里用着肯定的语气说,“你喜欢我。”

那时的他紧张羞涩,努力藏着自己的心思,因为各种原因和阻碍,不敢面对傅承焰,慌忙转头看向车窗外时,就看到了闪着霓虹的巨大摩天轮。

如今,他终于脱离秦家,再也不惧怕秦霄,可以放心地全心全意地和傅承焰在一起了,真好。

“去哪家游乐场?”车内,傅承焰揽着人问。

江一眠靠在他肩头,笑意浅浅,“城郊环线附近那家。”

晚高峰道路拥堵,车子驶到游乐场门口时,已经七点。

霓虹闪烁,夜色正浓。

买票进场,江一眠紧紧挽着傅承焰的胳膊,和无数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依偎着甜蜜嬉闹,穿梭在热闹的人潮里,立志要把项目挨个玩一遍。

大摆锤,过山车,跳楼机,什么刺激江一眠玩什么,傅承焰全程舍命陪君子。

从来规矩安分淡漠克制的人,也会在跳楼机高速下坠时紧紧握住傅承焰的手惊声尖叫。

濒死的恐惧到达极致时就剩享受刺激的快。感,江一眠喊得畅快,仿佛前世今生多年的委屈和痛苦,都在这晚秋的夜空里,消失殆尽。

江一眠在凉风里飞速下坠,微笑着闭上双眼。

今夜,就让他放肆一回,做个十八岁的孩子。

十点,游乐场的人逐渐散去。

距离闭园还有一小时。

发泄后的江一眠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模样,但明显变得爱笑了。

但他很清楚,目前只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秦霄是个疯子,等他的伤恢复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断他所有后路了。

江一眠拉着傅承焰走过广场,巨大的摩天轮轮毂和轮圈不断流动着霓虹灯,轴心仿佛炸开的紫色烟花一般,在他头顶绚烂盛放。

“傅承焰,”江一眠拉着人走到摩天轮下,回眸笑着看向他,“陪我到最高处。”

傅承焰就着他的手往身前一带,把人揽进怀里,浅尝他的唇,沉声道,“奉陪到底。”

摩天轮缓缓转动,轿厢内,江一眠站在窗边,嗓音近似低喃,“傅承焰,我今天好开心。”

傅承焰圈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窝,“我也很开心。”

“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有多苦。”

“那你还不让我出手?”傅承焰说,“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不用。”

“眠眠,收拾秦霄是因为你要脱敏,消除心理阴影,但后面的事就是收个尾。我不懂你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还是这么固执。让我来照顾你不好吗?”

“我不想再做只会依附你的菟丝花了。”他声音很小。

“什么?”傅承焰没听清。

“我说,你已经把我照顾得很好了。”

傅承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江一眠打断。

“燕城的夜色真的很美,那么多年,我从没仔细看过。”

“现在看也不晚。以后你什么时候想看,我都陪你。”

“好。”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夜景,摩天轮缓慢上升。

在最高处时,江一眠转身与傅承焰深情对视,“傅承焰,我终于能站到你身边了。”

我终于,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站到你身边了。

傅承焰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胡说什么,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以后,也会一直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江一眠就勾着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

同一时间,燕城第一人民医院病房内,医生握住秦霄的手指做复位,手指一根根被用力摁下去的时候,秦霄大喊出声,疼得满头冷汗浑身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