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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父王的书房里就挂着一幅雄鹰图,据说出自当世大家之手,陶澜忽然意识到,也许再有学问的人也不是无所不知,又或者他们知道,只是不承认。

就像圣上比所有男人都厉害,但包括父王在内的许多人,都再三强调她的独一无二,生怕有女人效仿。

纳兰茗对珍兽园好奇得紧,因有宫人跟着,她便四处溜达,杨矢则始终注意着了了,他见了了不管陶刘二人,脚一抬便跟了上去。

了了心血来潮去看了那头被称为祥瑞的白鹿,鹿本身便是很可爱的动物,这头白鹿性情更是温顺,通体雪白不说,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睫毛长得如小扇子一般,恰好溜达到这里的纳兰茗顿时一眼万年。

它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浑身都毛茸茸的,因被打理得很精心,今日阳光又灿烂,看起来简直像在散发着一团柔光。

她忍不住问养鹿的太监要些草料来喂它,太监用簸箩装了些坚果与水果过来,这是白鹿最喜欢的食物,纳兰茗拿了水果给它,它便把脑袋靠过来,半点不认生,就着她的手啃了一口。

它真的太可爱了,纳兰茗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摸它茸茸的头顶,掌心下的毛发软得要命,让纳兰茗想起自己小时候无意中见到的一只白色小猫。

她是很想养的,可惜家里不许,她只能偷偷养在屋子里。后来被母亲发现,遭到斥责,纳兰茗便打开窗户,悄悄地把小猫放走,她怕自己不放它走,它会被处理掉,家里的小孩都不许养宠物,这是曾祖父定的家规。

摸着摸着,纳兰茗忽地迟疑了下。

她看向一旁捧着簸箩的养鹿太监:“你……”

太监低眉顺眼,慌忙应声:“贵人有何吩咐?”

吩咐是没有的,只是他在她身边站得久了,身上隐隐传来一股味儿,纳兰茗不大确定自己的嗅觉有没有出错。

她犹豫片刻,喂小鹿的心思渐渐淡去,转而问那太监:“这位公公可是身体不适?”

了了站得远些,她对任何动物都没有什么喜爱之情,而且她靠得太近,那头白鹿的情绪就明显不大稳定,一双圆圆大眼甚至还会浮现泪光,仿佛她是比老虎狮子还要可怕的洪水猛兽。

所以当纳兰茗询问太监身体状况时,了了朝那太监看去。

太监本就心中有鬼,被纳兰茗一问,双手立时一抖,簸箩拿不稳,坚果水果滚了一地。

万姑姑顿觉不妙,上前将其摁住,纳兰茗转身向了了行礼:“公主,我想看看喂养这头白鹿的草料,还请公主允许。”

了了颔首,立刻便有宫人上前,待纳兰茗检查了草料,果不其然,她从其中挑出了几株黄绿色线性植物,由于事先处理过,和其它草料混在一起时并不显眼,但只要挑出来就会发现其异常之处。

巧的是,了了认识这种植物。

纳兰茗捏着手里的植物忍着怒气,她看向那头懵懂的小鹿,极力忍耐着心头真火,对了了道:“公主,此乃七叶一枝花,虽可入药,却有毒性,白鹿乃是祥瑞,如何吃得?”

万姑姑听了大骇,白鹿作为上瑞,在珍兽园中的待遇素来是头一份,什么人胆敢对其下手?

杨矢立刻道:“公主,此事事关重大,须得立刻禀报圣上定夺。”

了了冷淡地看过来,杨矢被这寒冰般的双眼一注视,顿时如同被咬了舌头般再出不得声。

此事的确需要告知帝王,但不用杨矢来教她。

纳兰茗气愤至极,却依旧能冷静分析,“我要草料,这太监却送来水果,一开始我也并未觉着奇怪,可他离我太近,时间一久,即便处理过,也闻得出他身上那股药味。”

须知为了照顾这些异兽,珍兽园所有宫人都不许熏香,若是生病需要吃药,便会被安排换人前来。

这件事很快便被帝王知晓,那太监如何处置,便不是小孩们应该看的事了,帝王虽拿小女儿当继承人,不惯着她,却也不至于到让她亲眼目睹行刑场面的地步。

还在鹰馆拌嘴的陶澜与刘敬诺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送回了府,她们在宫门口碰上了杨矢,却没见着纳兰茗,便好奇询问。

杨矢一脸的讳莫如深,他明明可以不回答,却又偏要装深沉:“此事不是你们该知道的,切勿多问。”

一句话,让势如水火的两人瞬间统一战线,不仅不再互相攻击,还凑在一起说起唯一的男伴读的坏话。

陶澜:“哇他在装什么,我是宗室我都没他那么拽。”

刘敬诺:“就是,还故意带那种我不会玩的玩具入宫,是不是想让我下不来台?”

陶澜:“杨家什么德性他自个儿不清楚吗?我说他不会是想做驸马吧?”

刘敬诺:“啊那他家难道落魄到连铜镜都买不起了吗?”

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是讨厌同一个人的感觉。

没办法,谁让女孩们压根不懂什么叫情窦初开,便是杨矢学公孔雀开屏,在同样眼里只有利益的宗室郡主跟纳兰氏女郎眼中,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竞争对手。至于刘敬诺,她纯粹是跟那种装深沉的小孩玩不到一起去。

两人先共同攻击了一会杨矢,然后才把话题放到纳兰茗身上,四位伴读三位都被请出了宫,惟独纳兰茗没有,很难不让人觉得发生的事与其有关。

陶澜很是扼腕:“可恶,没能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得回府了。不行,我得回去跟父王说说,让他打听打听。”

刘敬诺道:“要是打听出来了,告诉我一声,我爹在京城没啥本事,一问三不知。”

看在她们刚才共同说过杨矢坏话的份上,郡主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此时,宫中的纳兰茗也回过了味儿,她心下惴惴,并未因自己立功一事感到轻松,相反地,她甚至有些后悔今日的多嘴。

因为她意识到,白鹿作为上瑞入了珍兽园已有三年,但对其下毒却是在近期才开始,且珍兽园戒备森严,能将手伸进去的人能力绝不一般。

若是白鹿死了,帝王必然要受到质疑,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不管怎么看,对祥瑞下毒都像是一种不那么疯狂的反击——近期闹得最大的事件,不就是纳兰氏的落败么?

曾祖父中风在床,应当不是主导,怕只怕圣上非要计较,甚至于万一圣上认为,自己是受曾祖父指使,故意去看白鹿,然后顺理成章发现下毒之人来讨取公主欢心,又该如何是好?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在没有摸清楚状况之前应当韬光养晦而非贸然出头,明明早就想清楚的道理,怎地被那毛茸茸的小家伙一瞧,尽数忘到了脑后?

纳兰茗可没忘记自己的姓氏,纳兰氏如今只是落魄,真要被诛九族,女眷也逃不过!

自认出毒物,并指出养鹿太监的问题后,纳兰茗便被带到了昌平宫偏殿,公主进去许久了,她却一直在这等着没有得到召唤,也不被允许出宫。

天色已晚,入宫的第一天便出了这样的事,纳兰茗悔不当初。

陈姑姑走了过来,问偏殿外的田太监:“怎样了?”

田太监笑笑:“到底是个小孩儿呢,虽说稳重些,到底还是怕的,来来回回踱步许久了,瞧着不像是与此事有关,兴许真是巧合。”

陈姑姑闻言,不置可否,田太监问她是否帝王传召,得陈姑姑颔首,才甩了甩手中拂尘,推门对纳兰茗道:“女郎,圣上有请。”

还处于不安状态的纳兰茗僵如木石,她心跳得极快,慌张又害怕,只能靠指甲掐掌心来缓解不安的情绪,恭恭敬敬地朝门口走来,低声请求陈姑姑与田太监:“小女愚鲁,还请姑姑与大伴多多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