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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敬诺愿赌服输, 没有丁点儿不情愿。她到底跟陶澜及纳兰茗不同,陶澜由于出身的缘故,哪怕面对公主亦不愿低声下气讨好逢迎, 纳兰茗则心思谨慎, 不肯落入下乘, 唯一绞尽脑汁试图与公主亲近的,偏偏又是最为平庸的一个。

“您让我准备这些?”

刘敬诺看着手上写了物品的单子, 小小的脑袋瓜充满大大的疑惑,“可是,宫规不许我们从外面带东西进来呀。”

其实她还想问问公主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看上面写的, 雄黄、硝石、硫磺等物,这不是道家炼丹所用吗?万寿节将至,难道说公主打算给圣上炼一枚长生不老丹?

了了:“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打赌输了的人又不是她。

刘敬诺:……

她对此感觉很是苦恼, 可惜身边并没有个能商量的人,因此只能求助于父亲。刘将军得知,可不敢真让刘敬诺带这些玩意儿入宫, 真要闹出什么事来,掉脑袋都是轻的。

他想起回京前, 小姐曾说过,若遇到犹豫不决之事,可直接向圣上言明缘由。虽说此事只是两小儿玩乐而来, 但刘将军之所以能被刘棠选中, 除却他模样俊俏外, 听话才是最主要的。

待他将此事禀明圣上, 因为琢磨不透圣上的心思,刘将军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一颗心七上八下,拿不准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

良久,圣上似是笑了笑:“既如此,便依公主所言而行。”

刘将军出了宫,惊觉自己后背衣裳已经湿透。他虽是武将,与圣上之间关系却并不亲近,圣上未登基时,彼此间也无甚往来,却不知为何圣宠异常,惹来不少同僚相忌。

可惜小姐不在,连带着他跟着失了主心骨。

公主要的东西,刘敬诺输的赌,但将单子上的物品准备齐全却是刘将军做的事。次日刘敬诺带着备好的东西入宫,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她还没来得及交差,发现公主竟先一步走了。

害得她连忙跟上,还没到公主寝宫,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一群宫人正在忙里忙外的搬东西,工匠们则在做测量工作。

刘姑姑端着备好的水出来让了了净手,并向她禀报事宜。

刘敬诺耐着性子等刘姑姑说完话才问:“好端端的,公主为何要改造偏殿?”

了了:“东西带来了吗?”

刘敬诺点头,眉头紧蹙,因为她看见了浑似炼丹炉的东西,这让她想起在西北生活的这些年,没少见些信口开河的江湖骗子,西北偏远,许多人饭都吃不饱,哪里有多余的银钱去看病,因此骗子横行,兜售“灵丹妙药”的一抓一大把。

她想了又想,对了了说:“公主,你是想炼丹吗?”

刘姑姑心里头也有类似的想法,先帝当初便有些沉迷修仙之道,自古以来意图长生不老的帝王数不胜数,可有哪个是真成功了的?但她前不久刚被公主敲打过,即便疑问满满也忍着没开口。

现下听刘敬诺这样问,刘姑姑也忍不住朝了了看。

刘敬诺又说:“您可别信这个,世上要真有长生不老药,那总有人吃,总有人见过吧?这些全是骗人的,我娘说,服用丹药后,也许当时能够令人精神百倍,但其中蕴含的毒素却会沉淀在身体中无法排出,等累积到了一定量,那就是大罗神仙来都回天乏术了。”

刘姑姑忍不住点头,赞叹道:“将军夫人竟懂得这样多。”

“那当然。”一说起母亲,刘敬诺可不困了,“我娘读过好多好多书,我家有这么大一个书库!”

两只胳膊在空中来回比划,试图用肢体语言让面前的人相信她家书库真的很大。“里头的书随便翻开一本,我跟我阿耶就打盹,但我娘每一本都看过,还倒背如流!”

夸完了母亲,刘敬诺颓唐不已,因为这会让她想到现在只有她跟阿耶还有哥哥在京城,不知道娘亲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你娘还留在西北?”

刘敬诺:“是啊,她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了。”

稍微惆怅了一会,刘敬诺又迅速振作:“不过没关系,早晚我也会回西北,到时候就让我阿耶跟我哥留在京城吧!”

刘姑姑笑着对这个傻丫头说:“你这孩子,旁人都是想尽法子要留下来,偏你想离开。那西北有什么好的,京城才是大曜繁华所在,你娘让你回来,便是为你的前程着想,你可别辜负了她。”

刘敬诺反驳道:“京城再好,我也不喜欢。”

她不懂母亲为何会让自己回来,本来嘛,阿耶跟哥哥回来就够了,可娘说什么都要她一同,京城处处是规矩,一点都不好玩,她宁可去打狼都不想留下。

“以后上午课业结束,下午你就过来听我使唤。”

听到这话,刘敬诺心都死了,原本下午她是可以去练武的!

可谁让她比武输了呢,而且自己还是从小练到大,竟输给个半路出家的。

要她这样认了,刘敬诺又不乐意,她问了了:“那公主,我要听你使唤多久?总不能输给了你,从今以后我都得按照你的吩咐做事吧。”

那她可就要耍赖了。

了了:“半个月。”

刘敬诺想想,感觉不算长,可以接受。她都做好了任由公主差遣的准备了,谁知公主却走到正在改装的偏殿附近,从地上捡了一根木棍,刘敬诺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了了冲她昂了下下巴,意思是让刘敬诺也挑一根。

见这两个小孩忽然就打起来,刘姑姑吓了一跳,想上前拉仗被刚刚回来的万姑姑阻止。

刘姑姑一向觉得女孩子不可以整天打打杀杀,尤其这还是公主与贵女,简直成何体统。

万姑姑提醒她:“你忘了公主上次如何说的你了?”

刘姑姑眼睛直盯着了了,她俩用木棍当剑,还穿梭于宫人工匠之中,又要不伤及旁人,又要制服对方,难度可比在宽敞的练武场高多了,刘姑姑着实担心会伤到公主。

她的胳膊被万姑姑扣住,想上去阻止也不行。

刘敬诺终究还是输了,或者说她就没赢过,这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当天回了家,吃过饭便拉着刘将军直奔家里的练武场,弄得一身臭汗,双手差点抬不起来才肯停止。

刘家大郎君从旁边路过,捂着鼻子满脸不赞同,“好臭,你们最好洗得干干净净再睡觉,不然我就写信给阿娘告状。”

他口中的“洗干净”可不是抹点澡豆子再用水冲掉,而是要好好在滴了花露的池子里泡过,再用清水反复冲洗,并且洗完后还要给身体抹上一层香膏的。

刘家与绝大多数人家不同,有时刘敬诺在外闯祸,与人起口角,难免会被骂难登大雅之堂,这也无可厚非。比起什么钟鸣鼎食、书香门第,刘家是商贾出身,自然学不来那么多讲究。

……主要是全家人的讲究都集中在了她哥刘香一个人身上。

刘将军未从军前,是刘家家生子,刘敬诺的母亲刘棠自幼聪颖过人,饱读诗书,于经商一道也极有天赋,可惜身为女子,饶是满腹的才学,依旧无处施展。

她歇了读书之心,潜心经营家业,然而商人低贱,蒸蒸日上的刘家惹了贵人,其父更是被冤枉入狱,刘棠散尽了家财方避过这一场大祸。

她拒绝了旁人递来的橄榄枝,自个儿选了刘将军做丈夫,刘将军素来崇拜敬仰于她,当下自愿入赘,他身契在刘棠手中,因此她也不怕他有二心。

刘家大祸之后,刘棠才决意让刘将军从军,京城离西北有千里之遥,可若有人去过西北,便会知道,那般广袤之地,知刘棠者众,知刘将军者寥寥。

也因此,刘棠并未随家人一同回京,她于西北东山再起,更何况她还肩负着无比重要的任务。刘敬诺一直疑惑母亲为何非要让自己回京,这其中自然有刘棠的考虑。

一来刘敬诺生于西北长于西北,见识着实短浅,二来,她也的确想给女儿挣个好前程。

当然了,刘棠所谓的好前程,可不是像刘姑姑想的那样,穿金戴银做个板正贵女再寻个门当户对的好夫君,而是想让刘敬诺能够实现“当大将军”的梦想。

靠夫家得来的富贵如同镜花水月,看似美好却不真实,一旦旁人收走,便无计可施,唯有攥在自己手中的才最稳固。

刘家这对兄妹,在外人看来也是极为离谱的,哥哥与妹妹似是完全调转了性别,妹妹喜欢舞刀弄枪,哥哥则性情文静,不仅爱美讲究,还有一手极为出众的绣活。

刘敬诺衣服上那些小老虎小狼什么的,全是刘香亲手所绣,他自个儿喜欢这个,刘棠与刘将军便不过多干涉。

毕竟刘香只是自己爱美,并不会逼着娘爹妹妹跟自己一样。不过他是极懂事体贴的,一家人的衣食住行都由他亲自打点,也因此,刘棠挺放心她们父子三人回京暂居。

刘敬诺当晚差点被搓秃噜皮。

宫中的匠人做事麻利,仅用了不到三天,便将偏殿按照了了的意思改造完毕,刘敬诺再去时,发现从外面看无甚变化,里头却是天差地别。

不过她还是抱最初的意见:“公主,不要炼丹。”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正确的,今天她特意把哥哥一同带进了宫。

陶澜跟纳兰茗头一回见刘香,两人恍惚中都有点怀疑她们究竟谁才是自幼受到良好教导的贵女,怎么刘家郎君竟如此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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