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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明德在炕上躺了一天一夜后, 选择接受现实。

从出身高贵的未来皇后摇身一变成为农家独子,这其中的差距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说得清的。

“妮儿,好些了没?”

门帘子叫人掀开, 从外头走进来个年岁不大的男人, 他模样生得颇为秀气, 身形也略显瘦弱,总之与詹明德的父兄相差极大, 与她平日里所见到的男人比,显得过于单薄。

詹徐氏看着面色苍白瘦了一大圈的女儿,心疼不已, 他将手头的汤水放下, 走过来给詹明德整理衣领,又拽了个枕头垫到她身后:“先喝点儿鸡蛋汤,你大病初愈, 太荤腥的东西碰不得。”

詹明德感觉很别扭。

她也有父亲,父亲也是极疼她的,但从来不会像眼前这人似的, 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活似她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婴儿, 一般这种待遇,詹明德只在母亲那里拥有过。

可惜母亲在她幼时病逝,继母与自己客气有余亲切不足, 又有自己的亲生女儿, 所以这样的温柔, 詹明德已经许久没有得到过了。

她就着男人的手喝了小半碗汤, 热乎乎的鸡蛋汤下肚,身体舒坦许多。

虽然不知自己为何从待嫁皇后, 一觉变成了农家女,但詹明德总得想办法活下去。眼前这人是她的父亲,这一点她是晓得的,不过由于受到的打击太大,之前清醒过来的一天一夜,詹明德没怎么注意听男人讲话,所以对这个家不算熟悉。

她到底是被精心教养长大的世家贵女,不仅冰雪聪明,也很擅于揣度人心。可以这么说,只要詹明德想,她可以与任何人打成一片,但她出身高贵,许多时候根本不必纡尊降贵,旁人便会主动向她示好了。

喝完鸡蛋汤,男人忙忙碌碌地在屋子里收拾,并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詹明德说话。

巧的是,她倒与这个“詹明德”同名同姓。

从男人口中,詹明德大致明白了一些信息,比如她会生病,是因为熬夜念书忘记关窗户,平白吹了一夜冷风,发了高烧,村里大夫来瞧过,开了药打了针降了温,但不知为何她还是躺了快两天才醒。

嗯……其实是她醒过来后不大想接受现实。

虽然同名同姓,但詹明德并没有获得另一个“詹明德”的记忆,她担心自己露出破绽,令其家人察觉,到时将她当作什么孤魂野鬼一把火烧了可就糟了。

好在詹家人口简单,一家三口,母亲詹雌是个镖师,常年走镖,一年到头在家中待的时间少得可怜,家中便只有詹明德与父亲詹徐氏。詹明德自己如今在镇上书院念书,去岁小考还是全镇第一,詹徐氏平日在家里操持家务照料女儿,空闲时便做点绣活,好补贴家用。

不过母亲詹雌赚得颇多,她们家并不缺钱,但詹徐氏勤快惯了,闲不下来。

这是个很幸福的三口之家,母慈父爱,孩子也争气,真要说哪里奇怪……那就是母亲和父亲的地位与职责好像完全颠倒了过来。

难道说这里已经不是源国了吗?自己究竟借尸还魂到了个怎样的地方呀!

詹明德头痛欲裂,又无人可以诉说,只能憋在心里。

这时外头传来叫门声,詹徐氏连忙应声去开,过了会,带了个中年女子进来,这女子穿着一身白色大褂,肩上挎着个药箱,一进门先过来摸詹明德额头,随后不由分说地往她胳肢窝里塞了个凉飕飕细条条的东西,詹明德都没看清楚。

女人说:“夹好了别掉下来,五分钟后拿出来。”

詹徐氏在一旁神色紧张:“张大夫,你看我家明德怎样了?”

张大夫捏了捏詹明德的两腮,看了眼舌苔,又扒开眼皮瞧了瞧:“要是体温已经恢复正常,那就没什么大碍了。”

詹徐氏面露喜意。

过了会,那根凉飕飕细条条的东西被取出,张大夫拿在手里甩了甩,眯起眼睛看:“36.9,行了,彻底退烧了,以后注意着点,正换季呢,像这么大的青少年都不懂得爱惜自己,很容易生病。”

詹徐氏连连点头,千恩万谢送走了张大夫,詹明德内心震惊不已,源国也有女医,但仅限于皇宫,专门服务于后妃,怎地这里也有女医,而且看样子,像是能在民间行医,且深受信赖?

詹徐氏嘴上唠唠叨叨,数落她不好好关窗户不知道照顾自己等她娘回来了一定要挨批评云云,詹明德完全顾不上听,她实在是太惊讶了。

奈何满肚子疑问不能开口,之后詹明德老老实实休息了两天,总算是彻底恢复健康,詹徐氏也不再拿她当小孩一样看着,她松了口气,因为不知道“詹明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她不得不一直伪装,依靠观察詹徐氏的反应来确认自己的言行举止有没有出错。

詹家堂屋有一高长桌,桌上摆了个长方形的木质框子,詹徐氏管这个叫相框,詹明德暗暗记下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

相框里是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像,最开始詹明德见到画像时无比惊讶,世上竟有这样丹青妙手,竟能将人画得与现实一模一样!

可詹徐氏却管这个叫照片,说镇上那家只能照黑白照的照相馆,如今能洗彩色照片了。詹雌上回归家时特意带着夫儿去拍了一张,免得孩子见风就长,日后长大了,都不记得小时候什么模样。

詹明德如今十三岁,在镇上读中学,她翻看过“詹明德”的书本,对里头的内容非常震惊。

按说她也是名震京都的才女,可这十三岁女孩的书本,她能看懂的却少得可怜,语文还好一些,那数学、外语及物理化学之流,詹明德听都不曾听过。

在源国,算学素来不为读书人所重视,但在大曜——是的,詹明德如今已经知晓自己所处的这个国家的名字了,在大曜,数学是极其重要的学科,“詹明德”于数学一道极有天赋,从未拿过满分以外的分数。

这让未来的詹家贵女头疼不已,她对算学的了解,也就是普通的加减,学来是为了掌持中馈,再深奥的便不行了,而听詹徐氏的意思,显然是要等痊愈了送她回学校上课。

……詹明德真的很担心自己考个倒数回家来,不说对不对得起“詹明德”,便是她自己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詹明德是谁呀,她是詹家最出色的姑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是样样精通,从不屈居他人之下,无论学识还是心性,堪称举世无双,然而到了这大曜,她几乎成了大半个文盲,除了字以外,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字母她是一个都不认识。

若是能有“詹明德”的记忆便好了。

一生要强的詹家贵女看似平和,实则好胜心极强,趁着再有几日才归校,她卯足了劲儿来学这套在她看来无比陌生的课本。

最简单的自然是语文,詹明德来回翻了个五六遍,整本书便可倒背如流,算学她也稍微有点基础,摸索着看,差不多能懂个十之二三,最难学的当属外语,这回是真真儿的一个都不认得了。

眼看开学在即,詹明德不肯睡觉,挑灯夜读。

源国晚上都点的蜡烛或油灯,像詹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还有夜明珠可用,但詹明德发现以上那些照明方法都不如“电灯”,她第一次见这样稀奇的物件,好奇地来来回回拉扯,就这么一根细细的线,拉一下便亮如白昼,再拉一下就又熄灭。

……然后她家灯泡闪了两下就阵亡了,赶来的詹徐氏叹息不已:“你娘不在家,这可怎么办呀。”

好在隔壁邻居家的姨是个热心肠,喊了声就过来帮忙,一顿操作之后,屋内重新亮起,姨还问呢:“你家灯泡咋烧的?”

詹徐氏是不知道,詹明德是心虚,她隐约觉得这东西坏了似乎与自己有关,但她不敢承认,怕露馅。

隔壁老姨也就随口一问,走时还跟詹徐氏打听:“阿雌什么时候归家啊?”

詹徐氏道:“还得段时间,她这回跑得远,要去到平雪呢。”

老姨哎哟一声:“那可真够远的了。”

詹明德默默地观察她们,听她们说话再牢牢记住,准备慢慢消化。

她现在有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就是……她现在成了大曜的“詹明德”,那源国的詹明德,此时又会是谁?该不会是两人互换了身份吧?

想到这里,詹明德就感觉一阵头疼。

她揉了揉太阳穴,回屋继续学习,不管怎么样,考试不能输给别人,先把能看懂能背下来的通通记住,其它的以后再说。

希望源国的“詹明德”也能按部就班地进行她的生活,千万不要被人当成妖怪抓起来,两人互换得莫名其妙,说不定哪一天一觉醒来,就又换回去了。

她坐在桌前沉思,面前摊开的是一本历史书。一般情况下,史书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读到的,但在大曜,这似乎是一门课程。

上面的记载,与源国的史书相差无几,无非就是朝代更替王臣将相,但于百年前忽地产生了转折,原本的陶氏江山改姓了姚,而做出这一壮举者,正是陶氏皇帝的皇后姚圣真。

姚圣真以皇后之身垂帘数年,并于皇帝驾崩后成功登基,改国号为曜,史称姚皇。

如今在位的便是姚皇之孙武帝,武帝以好战出名,年轻时曾御驾亲征至西方大陆,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被西方国家称为“神皇”,如今上了年纪,开始修身养性,脾气好极。

短短百年,真的能将一个国家改变得这样多吗?改变难道不是一个千百年的渐变过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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