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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人眼中, 女人之间的友谊总是很脆弱,尤其事关婚假,从前形影不离的两人都能一夕之间反目成仇, 詹明德却认为并非如此。

一计害三贤, 二桃杀三士, 男人之间猜忌互害起来,女人远不能及, 然而时下刻板印象短时间内无法避免,那么她能做的就是利用偏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源国的城市级别划分与大曜不同,依次分为道、府、郡、县四等, 大军所驻扎的边关被称为牡阳郡, 若按照土地面积来看,牡阳郡算得上是大郡了,其辖下有近二十县, 不过地理位置特殊,因而人口不算多,与内陆郡比, 约莫只有三分之一。

如此地广人稀,当地的农业和经济发展极慢, 最重要的,还是这位郡守大人过于摆烂。

在大曜听到的这个词,詹明德觉得特别适合用来形容牡阳郡郡守司仁。

他在牡阳郡做了十余年郡守, 始终不上不下, 据说从前年轻时也尝试着往京中使劲儿, 奈何牡阳郡此地过于荒凉, 没人愿意同他交接。贫穷的现状令司仁揽财都揽不到多少,这点儿家底拿去打点没人瞧得上, 慢慢地,他便认了命,横竖蛮人来袭有岳将军带兵抵挡,他便终日在府中花天酒地,时不时收点孝敬钱,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这郡守府便是牡阳郡最大最华丽也最精致的建筑,詹明德如今是公主之身,滋润不能纡尊降贵主动前往,好在司仁还没烂到家,知道主动上门。

京城距牡阳郡千里之遥,此地消息闭塞,若非岳风与詹明德到来,司仁都不知道朝廷换了岳将军,改委任了个女将军来。

他来求见时岳风不在,詹明德独自接见了他。

这司大人一看日子便是极顺心的,整个人白白胖胖气色极佳,当地难找这样的白皮子,笑起来时乐呵呵地像个弥勒佛,眼睛眯成两条线,只肉眼看,会觉着他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司仁先是与詹明德见礼,然后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他为人圆滑,本来没将这定远公主放在眼里——十五岁都不到的小姑娘,还不是随便糊弄两句手拿把掐?

谁知詹明德无论他说什么都不承应,礼数是到位的,话里话外却滴水不漏。司仁不由得收起轻视之心,试探着问:“……不知公主前来牡阳郡,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他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要用个女将军,更想不明派詹明德来有什么用。

詹明德笑笑说:“司大人多虑了,是我欲为皇上分忧,才主动请缨随军而来,不过司大人今日上门恰好,我这儿还真有件事,需要司大人帮忙。”

司仁不敢问詹明德要好处,他平日手不敢伸太长,但往来的富商豪绅都挺懂事,知道给孝敬钱,便笑着答道:“但凭公主吩咐。”

他原以为詹明德会要大宅子或是伺候的人,再不济便是些衣裳首饰,司仁在心里都盘算好要让家里夫人来多跟詹明德走走了,结果詹明德却是要开荒!

不是,竟真有人京城不待,跑来这鸟不拉屎龟不生蛋的地方种地?

京城那样大还种不开?

詹明德就在司仁诡异又惊叹的目光中要到了开荒令,她和气地同司仁说:“郡守大人,此番前来,我身边并无可用之人,届时开荒,恐怕还要以公主的名义张贴招工,先同郡守大人说一声。”

司仁笑得很真诚:“这等小事,公主不必过问于下官,若有什么事,公主只管差人到郡守府走一趟,下官定然随叫随到。”

回府后他便将此事同师爷说了,并一改在詹明德面前的温顺表情,不以为然道:“我倒要看看,她一个女人家,能种出什么样的地来!”

那等精细之人,怕是手上连个茧子都找不到,竟还异想天开来种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可不想掺和进去,到时惹了麻烦,朝廷怪罪下来,自己怕不是要被牵连。

师爷知道自家老爷最是怕担事,于是便建议司仁放权给詹明德,随便她折腾,反正牡阳郡就是这么个穷相,掀不起什么风浪。

司仁连连点头,次日便命人送去了官府公章,并表示詹明德可以任意差遣衙役,话里话外透着一个意思,别拉我下水。

詹明德还真没想过当地郡守会是这么个性子,之后与岳风说起,岳风没怎么惊讶,她来之前,岳将军倾囊相授,将所需注意之事毫不保留,惟独在提起郡守时,面色颇为古怪地说到时她便知道了。

现在岳风的确是知道了,这位是豆渣贴门联,两不沾,功劳可以没有,但过错绝对不犯。

詹明德道:“这样也不错。”

岳风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

两人正说着话,麻圆风风火火跑进门,看见詹明德,两只圆眼睛瞬间红了,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看起来好不可怜。

这丫头竟哭得如此伤心,詹明德还是头一回见,她亲爹死了家里来传讯,麻圆都一颗眼泪没掉呢。

“发生什么事了?”

岳风也抬眼去看。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麻圆愈发伤心欲绝,她嘴一扁,两边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姑娘,呜呜,姑娘!银子,银子全被偷了!”

詹明德让她别着急慢慢说,麻圆用力吸了两下鼻子,原来将军府常年不住人,有些地方年久失修不说,像詹明德跟岳风住的屋子,里面就一张床一把椅子,别的什么家具都没有,厨房也是,油盐酱醋米面菜肉少得可怜,锅碗瓢盆处处缺。

麻圆便在账上支了一百两银子出去采买,谁知刚定下送货时间,付钱时却发现腰间荷包不翼而飞!

那里头不仅有今儿刚支的一百两银票,还有五六两碎银子,这样大一笔钱,麻圆能不着急,能不哭吗?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粗心,弄丢了,顺着沿路找了好几遍无果,又幻想是不是早上出门太急促没带,跑回来一瞧,也没有,这才确认是真没了。

一百多两银子呀,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詹明德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我当是什么大事,丢了便丢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在地上捡了这么多银子,怕是都不愿意还。”

麻圆心情低落,哪怕姑娘不怪罪,她自己也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一双眼睛哭肿得桃子一般,看着好不可怜。

岳风问:“确认是丢了?”

麻圆先是点头,然后有点犹豫:“应该……是吧?”

詹明德:“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难道是被人抢了?”

麻圆犹豫了会,说:“我早上出门前,特意将荷包塞得很紧很紧,怕掉了,还用衣带扣住……按理说不应该会丢的。”

詹明德便问她:“既然如此,路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撞见了什么人?”

麻圆本来想说没有,但忽然间似是想到什么,表情变了变,詹明德看出来了,追问:“怎么?”

“早上我……”麻圆飞快看了眼詹明德跟岳风,“我昨儿带人清点了厨房的物资,发现好多米面都生了虫,一些酱料也是,陈年米面吃着对身体不好,再加上剩得不多,我便让厨娘混了些杂粮蒸了好些窝头……拿去布施了。”

詹明德没生气,因着未来皇后的身份,为了好名声,这样的善事她常常做,“然后呢?”

“姑娘知道的嘛,我这几天到处逛,看到好些小孩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就多说了几句话。”麻圆说一句看詹明德一眼,然后再迅速低下头,一副心虚的模样。

詹明德道:“你心怀善念,我不会怪你,所以你是将这些窝头分给了小孩?”

麻圆点点头。

那些米面不知几年了,再放下去要坏,她也舍不得自家姑娘吃。

她与姑娘一同施粥不是头一回,像那种有手有脚的成年男子,詹明德向来不理会,而来领粥的可怜人中,若是女子及女童,詹明德会让她们当场吃完再离开,麻圆也是一样。

但小孩子实在是太多了,难免被人挤到,然后荷包就没了。

麻圆不愿意相信那么点大的小孩子里有手脚不干净的,她觉着自己干了蠢事,又愧又慌,不知该怎样解释。

詹明德却是真不怪她。

麻圆自小便在她身边,脑子算不得灵光,人却善良可爱,她很喜欢她,一号也是。

现在将军府里的账就是麻圆在管,所以出了事才如此愧疚,詹明德拍拍她的肩:“没事,这银子丢了,找回来便是。”

麻圆哭着说:“怎么找?您刚才都说了,捡着这么多银子没人愿意还。”

岳风道:“明德说能找回来,你难道不信她?”

麻圆点头:“我信。”

她家姑娘是有大本事的人,什么都会。

詹明德笑,岳风问:“需要帮忙吗?”

她冲岳风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这点小事儿还不用劳烦你,放心吧,等银子找回来给你买肉吃。”

岳风幽幽道:“还要酒。”

詹明德:“有,都有。”

陈米陈面都没了,新的米面还得买,詹明德让厨房再多蒸一些窝头,并让麻圆再去布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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