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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雪对他笑:“瞧我,又在胡说八道,哥,你别把我的话往心里去,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自己当了妈妈,忍不住去想我出生的时候,妈妈是不是也这样爱着我呢?”

谢隐温和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宋知雪也继续给女儿织帽子,她不再走神,织帽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渐渐上手了,小女娃躺在襁褓里呼呼大睡,她是真的命硬,就是黄黄的瘦巴巴的看着是个小可怜,不过养一养就好了。

下雪的时候,不用担心村里有人来找茬,谢隐顶着风雪把房子漏风的地方补了起来,隔壁的也帮忙一起补了,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可不想让宋知雪母女真的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下去。

不过不管怎样,都得等到年后再说了,现在他只能尽量将住的地方布置的干净温暖一些。

农村的年并不怎么喜庆,也不怎么热闹,因为家家户户都很穷,顶多就是切块猪肉,炒出来一盆菜,还是大白菜占多数,沾点荤腥就算过年,谁家要是有块糖甜甜嘴,那便了不得了。

牛棚这边却透出了一股年味,谢隐烧了好几道肉菜,全是他在山上抓到的战利品,锅里还熬着汤,每样他都分了一半给隔壁几位老人,剩下的全进了宋知雪的肚子,她饿了好多年,一朝吃饭,就有点不知饱饿,本来干枯消瘦的脸也终于有了血色,身上也多了点肉。

能长胖是最好的,怕就怕她胖不起来。

谢隐琢磨着不能这样下去,谢老大的成分很好,想找份营生应该不难,问题在于找什么营生,才能把宋知雪跟孩子一起带走呢?她根本就不是干农活的料,这回一分家,两个人的工分谢隐一个人就能拿,但总不能一直住牛棚,这是公家的地方,暂住还行,一直住那肯定不行。

而且要想进县城安顿,还得大队给开证明,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去哪儿都不好使。

家是分了,户口还在谢老头家呢,想断个干净,光写保证书跟大队长同意不行,得去户籍处把户口迁出来,这么一想,麻烦事儿真是不少。

宋知雪就感觉自家男人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犹豫了下才问:“哥,你还好不?”

谢隐扭头看她,不让她担心:“我没事,我就是在想,年后咱们怎么过日子。”

“咱俩好好干活,拿了工分有粮食,养活三张嘴不难的,我不偷懒,我好好干。”

谢隐忍不住笑起来:“好啊,你好好干。”

话是这么说的,过完了年,还是天寒地冻,地里没多少活儿,谢隐就往县城去了,他一般是半夜上山,然后连夜下山进城,县城早叫他摸得透透的,从来没被抓过,害得宋知雪每回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哪次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

平时谢隐要是回来晚了,她能急得团团转。

谢隐想过了,想离开村子,想在县城找份活,他就得某方面比别人突出,正好县里食品厂招厨子,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可以胜任,不过他跟别人不同,其他去应聘的大多都骑着自行车,就他两条腿,而且最后他还没去成,因为抄近路,他听见有个姑娘喊了声救命,就喊了一声便没了,循着声音过去找人,正好瞧见一个流氓正掐着个大姑娘的脖子,谢隐上去把人给摁住,那姑娘吓坏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谢隐摁着人又不能松开,他也不能走,总不能把年轻姑娘丢在原地不管。

最后又路过一个好心大哥,跟谢隐一起把流氓扭送进了派出所,这来回耽误个功夫,不仅是去应聘黄了,连家都不能回,因为还得做笔录。

姑娘对他是千恩万谢,谢隐见她穿着打扮都不像普通人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对她说:“你要是真心感谢我,就帮我个忙吧。”

姑娘连忙问他是什么忙,谢隐把自家状况跟她这么一说,听得姑娘是义愤填膺,他也不要姑娘的钱跟票,就是想说,要是能成,能不能帮忙他去食品厂那边说一声,他是见义勇为才没来得及,让人家再给他个机会。

姑娘忍不住笑了:“没问题,食品厂的陈厂长是我姑父,我今天就是半道上自行车车胎让人给扎了才遇着那流氓的,咱俩还是一个目的地。”

这倒是巧了,不过那条路确实是有点偏,平时人烟稀少,想来车胎会被玻璃碴子扎破也是变态提前准备,属实是恶毒至极。

谢隐先谢过了姑娘,姑娘的家人对他也是千恩万谢,虽然做了好事,出派出所时天都黑了,回到村子更别说,宋知雪担心的要命,差点儿就要出来找他。

见他终于回来,她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稍稍平静,原本性格很好的人,居然上手捶了谢隐两下,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人抓走了!”

谢隐握住她的手跟她说:“你忘了我祖上九代贫农,成分这么好,谁会抓我?”

宋知雪吸了吸鼻子,愣是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谢隐没有瞒着她,跟她说了自己今天干什么去,也跟她说了以后的打算,当他说到等能在县城安定下来,再想办法帮她找妈妈爸爸的时候,宋知雪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紧紧抱住谢隐的腰。

谢隐拍拍她的背:“想哭就哭吧,哭完了,以后咱们就过好日子了。”

宋知雪怕隔壁几位老人听见,没敢哭出声,温热的泪水打湿了谢隐的衣服,床上的小女娃似乎察觉到了妈妈在哭,也跟着吸了吸鼻子,哇的一声开始飙泪。

这下宋知雪可哭不动了,手忙脚乱擦脸,谢隐让她自己打点,过去把小女娃抱起来,宋知雪最终给女儿取名叫岁岁,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分开时妈妈会让她好好活下去,因为对一个深爱着孩子的母亲来说,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健康康,岁岁平安。

岁岁这样的名字在村子里还是很少见的,要是被谢家人知道,肯定又说宋知雪搞资本主义。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才是资本主义,但只要是他们不喜欢的、他们不认可的,那就全扣上资本主义这顶帽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威风得很。

小女娃就是想要人抱着走走,不想一个人躺着,她虽然还小,但已经看得出来很皮实,小胳膊小腿儿也有力气得很,看到她这样茁壮成长,谢隐那颗心也放下了,最开始把她从谢老太手里抢来时,他真的很担心这小婴儿会夭折。

原本谢隐跟那姑娘约定,隔两天直接去食品厂应聘,姑娘也保证说肯定给他争取这个机会,结果一大早,何老陈老在喂牛,突然就听见有人说话。

“这边这边!就是这边!”

“往这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