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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出自《诗经·国风·陈风·月出》,意为多么皎洁的月光,照见你娇美的脸庞,你娴雅苗条的倩影,牵动我深情的愁肠!多么素净的月光,照见你妩媚的脸庞。你娴雅婀娜的倩影,牵动我纷乱的愁肠!多么明朗的月光,照见你亮丽的脸庞,你娴雅轻盈的倩影,牵动我焦盼的愁肠!)

她的花椒树如今长得真好呀。

花椒多子多福,而今树下起舞的沈淑人是否也期盼着自己有个一儿半女,慰藉余生呢?

到底是无人知道。

小七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管沈淑人到底想要什么,令她忧心的事实在太多。

忧心谢玉,忧心公子,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万福宫里的大周后。

你想,这数月以来,已跟随公子进过了几次王宫,没有一回,大周后是不提起子嗣的事来的。

说是这一两日就要进宫试嫁衣,果然翌日还不到晌午,宫里便来了马车接她与章德公主一同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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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宫照旧还是老样子,大周后却比从前要憔悴不少,虽仍旧装扮得雍容华贵,但到底精神大不如前,任是再用心的妆容也遮不住脸颊的衰惫消瘦。

章德公主见状问她,“母亲看起来憔悴,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大周后一脸的倦色,招呼她们一左一右地坐在身旁,叹了一声道,“只是被噩梦惊扰,不碍事。”

虽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却也照旧要提子嗣的事。

总之不管是以什么话题开始,大周后的话头是总能引到子嗣上头的。

譬如说,“知道你们情投意合,母亲心里比什么都高兴,一直等着盼着,就盼着有人能来万福宫道个喜。”

还要说,“母亲呀,这一双眼珠子都等干了,左右都等不来人。等不来,就得厚着脸叫你们来问上一句,这小半年过去,一点儿好消息也没有吗?”

是了,哪有什么好消息呀,一点儿都没有。

小七垂首低眉,不知该如何回话,她不知,章德公主便替她回了,“母亲急什么,小七才多大呀,年纪轻轻的,迟早是要有的。”

虽不提明着二月小产,但章德公主话里话外也在提醒着大周后,“母亲不急,总得需些时日养养身子呢!”

大周后精力不济,便也不再追问,又说到了四月新政和日前去置办田产的事,虽也赞不绝口,到底最后还是要落到小七身上来,“你这孩子,吃够了苦头,该享享福了。孤还是要劝诫几句,女子呐,这辈子就是要嫁人生子,富可敌国又有什么用?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你说是不是?”

小七没有不应的,乖乖地点着头,“是,母亲教诲,小七都记住了。”

见她一双手都拢在广袖中,大周后便握起来凝神端量,不免又是一阵叹,“将来母仪天下,这整个儿的燕国不都是你和远瞩的?还费这些力气干什么,你瞧瞧,一双手磨成什么模样了。”

还要拉着给章德看,“阿蘩,你瞧瞧。”

章德公主温柔地劝慰,“母亲千万不要劳神,西林苑的事看似辛苦,却也十分养人。母亲看,就连阿蘩的气色都比从前好了许多。我如今时常觉得,自己比出嫁前还有康健几分呢!”

大周后说不过她们,叹了一声,兀自点了点头,“罢了罢了,孤哪里说得过你们。”

言罢招呼一旁候着的敬姑姑取来嫁衣,嫁衣一早就准备好了,就在一旁的雕花金盘里,敬姑姑取来小心翼翼地置于案上,恭谨笑道,“夫人好福气,这可是最尊贵的纯衣纁袡呢!”

宫里的人向来是最有眼力的,便如敬姑姑,这才什么时候,就已经改口叫“夫人”了。

是了,这是最尊贵的纯衣纁袡,是王后大婚才有的大帛吉服。

(先秦时期重要的礼服常为上玄下纁。《周礼·天官》云:“染人掌染丝帛。凡染,春暴练,夏纁玄”。郑玄《周礼注疏》注曰:“玄纁者,天地之色,以为祭服,天地之色玄黄,而玄纁者,天之正色苍而玄,地之正色黄而纁,法天地也。故礼服之重者莫不上玄纁下也。”“袡,亦缘也”,纁袡也就是纁色的衣边。玄纁色是非常庄重的高级别礼服使用的颜色。在《周易·系辞》中,玄色象征着天,纁色如同落日余晖,是赤与黄混合的颜色)

庄王十六年九月九日兰台大婚,小七是见过沈淑人与阿拉珠的,就连她们二人大婚时所穿也不过是正红的婚服而已。

不说沈淑人与阿拉珠,就连章德公主出嫁魏宫,穿的都未必是眼下的纯衣纁袡。

如今燕庄王与大周后椿萱并茂,她怎么敢穿这样的婚服?

小七心中不安,因而迟迟不敢去接,只是道,“母亲厚爱,但不合礼制,小七不敢穿。”

大周后便笑,“凤钗你都簪过了,还怕一件吉服?”

也是,三月便簪过了凤钗,那也是十分不合礼制的。

但再退一步讲,公子说自己就是礼法,他做的事又有哪件是合乎礼制呢?

大周后温蔼笑道,“礼制都是人定的,不必多心,这也是远瞩的意思。远瞩呀,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给了你。原是想继天立极了娶你为后,他哪里等得到那一日呀?眼巴巴地要娶,娶的就是自己的王后。”

做不做王后到底不是最要紧的,小七唯一盼着的,不过是安安稳稳地嫁人,再安安稳稳地活下去罢了。

但想起那满城的海捕文书来,想起公子的半信半疑,心里越发没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