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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伯昭依然是那个冷脸的关伯昭,冷脸,也冷心。

他好似只为他的主君而活,除了一颗赤胆忠心,再没了什么旁的感情。

即便棺中的人是他曾经并肩作战,同甘共苦的兄弟,那也不行。

他凝着眉头,断然将那沾血的手扒了下去。

没有感情的人,却也掉出了眼泪。

“关某的刀只认主君!背弃了主君,我便再不是你的兄弟。更不会开口,去为难主君!”

阿磐是第一次见关伯昭那样的硬汉掉眼泪。

她也听见一声叹,原来垂死之人的叹竟有那么地响。

里头尽是无奈,怅恨,欲罢不能,那叹声昭示着他至死也合不了眼。

“哐当”一声,棺椁严丝合缝地合了上去,再看不见那只强举起来的手。

继而就用手里的刀柄,将那长长的钉子,一颗一颗地钉进了棺身,“戏还没完,还要唱下去。”

棺椁里的人还没有死,还一下下地捶打着棺木。

初时捶得还算有力,不多时,听起来便越来越轻,越来越弱,到最后,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关伯昭伏在棺椁上,许久都不曾起身,他心中必定也十分难过吧?

曾也与他并过肩,为他求过情的人,到最后因了一个“叛”,分道扬镳,判若黑白,连为另一人母亲求一句请都不能再应了。

阿磐也难过,难过却不是因了某一人死。

她目睹过许多同门在面前死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本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她自己,也将在死于十日之后。

外头仍旧乱着,往来如梭,东跑西颠。

有人惊惶叫喊,“不好了!不好了!”

有人喝问,“又有什么事?”

有人从远处大呼,“走水了!走水了!”

果然透过窗子,依稀可见有火光熊熊烧起,映红了半边天。

小惠王大叫,“谁!谁!谁!到底谁在作怪!不让寡人好好睡觉!气死寡人!气死寡人!”

有人赶紧哄道,“大王喝奶!春美人,快给大王喝奶!”

又有人猛地想起什么,“去偏殿查验!看是不是有人诈尸!”

听了这样的话,关伯昭岌岌起身,脱了外袍,三五下就把棺椁旁的血渍擦拭了个干净,血衣就掷在梁上,不怕他们查验。

只是一双眼睛瞧过来,欲言又止。

他大抵是想要警告一句,“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

抑或要说上一句,“磐美人看见了,背弃主君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但到底回过头去,什么也没有说。

阿磐是个什么样的人,关伯昭应当知道了。

很快有人冲进殿来,四下缉查,见棺椁牢实钉着,又有数人上前用力抬起,确认里头果真有人,不曾诈尸,才又退了出去。

又不知到了什么时候,金兽里的瑞脑就要烧完了,才见那熟悉的人来。

他披着一身的月色,风尘仆仆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