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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地方不可近。”

“在县城的另一头,若是用脚走,得走到傍晚勒!”

更有一个人,一听门前立着两棵松蓬树,便连那是那户人家都想到了,立马挤到前头去:“小郎君想去的,莫不是曹大郎家?”

陆云门:“您说的这位曹大郎,他家中可有人娶妻?那妻子的母亲曾与人做过乳母。”

“一点不错!”

那人点头。

“娶妻的正是曹大郎。他的那位岳母,听说曾在一户皇室宗族家中当乳母,去年秋收赛神后不久,随着主家刚到邻县。我远瞧过几回,那通体的气派,跟我们这些庄稼户完全不同!”

陆云门向百姓询问时,李忠就站在旁。

听完这人的话,电光火石间,李忠想起了一个人。

县伯刘曙!

刘曙是刘姓皇室的一名旁支,很是庸碌无能,靠投胎承了个县伯的爵位,却在去年卷进了一桩谋逆大案。

经历过牢狱之灾,他虽最终保住了性命,但也彻底被吓破了胆,生怕碍了女皇的眼,惶惶自请南迁。

他此时所住的府邸,正邻金川县。

算起来,他来到此处的时间,也正是去年的秋收时节。

而最巧的是,就在两个月,刘曙久病多年的独女病逝了。据说刘曙自此承受不住,彻底病倒,如今府上还乱作一团……

李忠不禁看向站在陆云门身边的阿柿。

小娘子发现了他的目光后,立马昂首挺胸,一副非常想要好好表现的样子。

“怎么可能……”

李忠眉头紧锁,找人赁了辆牛车,提着装有小山猫的铁笼,带着贾明、阿柿、陆云门和意图推脱的尤金娘一起坐上。

“我们便去找一找她口中的乳娘!”

不多时,一行五人加上两名赶牛的衙役,便在啪、嗒、啪、嗒的沉重牛蹄声中,向着金川县的另一端进发。

——

稻田的潮气在空中弥漫,筒车辚辚,就在不远处。

路途总算过了大半。

李忠自上车后,便向贾明考起金川县的庶务。

简单些的,贾明还能应付答上,但等被问到了细致的,他便开始了支吾。

自己答不上来、脸都要憋红了,旁边的阿柿却好奇地卷起竹帘、不停向外张望,开心得不得了,这让贾明顿时能将矛头冲向她,直接就是一顿训斥:“坐没坐相,没个体统!”

阿柿正看得兴冲冲,被他骂后,登时一怔。本就圆乎乎的脸小河鲀似的迅速鼓起,眼睛里溢满了水光,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陆云门自牛车挪动起,便一直如浮水白鹤般静谧垂首。

此时,他却忽然扭头,轻声问阿柿:“你没有来过这一片县城吗?”

听到少年温和的声音,小河鲀鼓起的气“咻”地放掉了。

“没有。”

她小声地回答。

“贾明不准我随便离开客栈。去杂耍班子的那几次,都是我偷偷跑出去的,而且只敢在外面待一小会儿。要是被客栈发现、告到贾明那里,他肯定会抓着我、喋喋不休骂上好几个时辰……”

说起贾明的坏话,阿柿简直停不下来,完全就是一只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小麻雀。

连贾明都像是被吵得不想骂她、只想掏耳朵了。

玉雕少年却始端坐侧首,认真地听她说话,没有一丁点的不耐烦。

就在这时,牛车一个颠簸,阿柿正说得起劲、手舞足蹈,手一不小心就打到了自己的鼻尖!

“砰”地一声,结结实实!

她愣了愣,紧接着剧痛袭来。

她立刻捂住酸唧唧的鼻子,整张脸又茫然又悲愤!

那样子,像极了陆云门邻家的那只有点傻的斑点小土狗,让他忽地笑出了声。

阿柿这次离得近,一眼就瞧见了,他笑时,嘴角会出现一个小小的笑涡,让他那股子压在端方下的少年生动劲儿淋漓尽致地全现了出来!

她一瞬间愣住。

筒车隆隆拍击着水花,稚童追逐着沾满泥巴的康国猧子犬,所有的嘈杂都从她的耳边轻轻滚过,一点也没留下。

“对不住。”

意识到自己的笑可能会被理解成嘲笑,少年官吏马上收起笑,礼礼貌貌地向她道歉。

“没打疼吧?”

“没有……”

阿柿摇了摇脑袋,低下头,不好意思似的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另一边,李忠在认清了贾明的斤两后,终于放弃了对他的考校,黑着脸沉默了许久。

这时,他忽然开口:“烦请陆小郎君帮我问一问这侍婢。她一句汉话也不懂,却能跟鬼沟通,莫非那些鬼都能说出北蛮话?”

阿柿看向陆云门。

陆云门便将这段话翻译给了她。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儿的话,反正我能听懂。只是,有的时候看得到、听得清,有的时候,看不太到也听不清。”

阿柿知道这是李县令问的问题,所以回答得特别认真。

“通常,我只要吃得很饱,就不太会见到它们。”

她详细地向他说明。

“但自从住进客栈,我就经常吃不饱。端上来的每顿饭都是鱼,可我以前从来没有自己吃过鱼,鱼刺真的好难剔掉、卡住嗓子真的好痛!”

“最可恶的是,每到晚上,客栈后面的街上、就在我的窗下面,总是有个男人在那儿支摊卖大胡饼,边喊边往胡饼里一层一层地塞加了豆豉的羊肉馅,接着就能听到他刷在胡饼外面的油、被烤得滋啦滋啦地响,害得我的肚子特别饿!”

“而它的主人,”她指了指笼子里的小山猫,“每次都会在我最饿的时候从床底爬出来,所以,每次我都能把她的声音听得特别清楚!”

她的声音越说越义愤填膺,仿佛真的是遭了好大的罪,对此气得很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