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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事,她都对着三个人、讲了三遍。虽然内容一样,但无论是用词还是语序,每一遍都有细微的不同,真实极了,即便是心细如尘的陆小郎君,在这一点上也挑不出破绽。

而在讲述中,听到李国老详细地问起自己的情况,阿柿也能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答得温顺乖巧。

“我父族世代行医,我自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些皮毛,《难经》、《脉诀》,已经通读。”

“哦。”

李群青笑呵呵。

“阿柿,你这就谦逊啦。”

他抚着他的美长髯笑道:“便是自小学医的男儿,能在你这个岁数将《难经》、《脉诀》通读的,也寥寥无几。”

听到李群青的夸奖,阿柿显然有些骄傲。

为了显得宠辱不惊,小娘子拚命压住得意得要扬起来的嘴角,压得脸颊上的肉都鼓了起来,显得画在两靥上那对粉嫩嫩的小桃花团更加稚趣可爱,看得窦大娘好想捏一下。

少年的眼睛也在那对小桃花团上落了一下。

随后,他才看向她的眼睛:“人面独能耐寒者,何也?(注4)”

“人头者、诸阳之会也。”

阿柿想也不想便将《难经》中这段的答案脱口而出,“诸阴脉皆至颈、胸中而还,独诸阳脉皆上至头耳,故令面耐寒也。(注4)”

她既然敢在李群青面前说出这样的身世,自然便是对自己说过的话有着十足的把握。

自信的小娘子睁着闪亮亮的圆眼睛,用一脸写着“我才不怕你,继续问我呀!”的表情朝向小郎君,有一种自然流露的娇气。

少年不再说话。

李群青笑了笑,让阿柿继续讲。

期间,李群青也追问了几回,阿柿对答如流,始终夷然自若。

不多时,“上一世”的事便快要说完了。

阿柿正要重新再讲“太原王氏庶出四房”的事,窦大娘怕她提到陆云门的死又一次神伤,便忍不住摆手:“这些,他和小陆方才在外面已经听过了。”

阿柿愣了愣,圆眼睛忽然睁大了!

她似是回忆起了之前她在说完“太原王氏”后又说了哪些话,手指顿时慌张地搅在了一起!

可不待她再做反应,李群青便摸着长髯,“不经意”提起:“对了,阿柿啊,你上一世交给小陆的那封信,此时可带在身边?”

听到李国老问话,阿柿赶紧将手恭敬叉好,稳住心神。

“回国老,自重生后,我便将那封信以油布裹紧,时刻贴身带着。但昨晚,在同百善离开前,我担心自己会遇不测,便将信妥善藏在了客栈房间的一处夹缝中,国老可派人去取。”

说罢,她将藏匿那封信的位置详细地告知了李群青。

窦大娘同李群青对视了一眼,随即便矫步出门,对守在院门前的擅武亲信下令,要他速去将信取回。

窦大娘离开后,李群青也向阿柿笑着坦诚:“重生一事,诞幻不经,你说的这些前世之事,虽无法证实是假,却也难证是真。李某一时难以全信,望阿柿莫怪。”

“有一件事……”

小娘子说到这,耳朵尖忽然就红了,更像一朵艳艳的小桃花了。

她似乎觉得很难开口,但抿了抿点着小红春唇样的嘴,她还是低着头、小声地说了出来:“有一件事,也许能证明我没说谎。”

李群青便问:“何事?”

“我……不好说。”

小桃花一脸为难地看向堂侧几上摆着的笔墨,“能不能让我用笔写?”

李群青自然笑着同意了。

阿柿有点赧然地瞥了眼站在李群青身侧、还不知道她要写什么的金相少年,接着便走到纸前,写下了陆云门身上一颗痣的位置。

她放笔时,窦大娘正巧回来。

阿柿便将墨迹未干的纸先呈给了她。

窦大娘随意扫了一眼,“哦!”地惊出了声。

“这……”

不知前情的她瞠目地看向自家郎君,“你们这是要她写了什么!”

李群青不解,向她伸手要纸。

但待他看清纸上的内容,也压着嗓子咳了一声。

“小陆,你来看看。”

李群青伸手招来身边的玉质少年。

“这内容真假先不谈,我瞧着这字倒是与你的十分相像。”

陆云门于是接过了那张纸。

终于,一向从容不迫的陆小郎君变了神色。

他那双漂亮却沉静的眼睛,此刻如同一片被成群鸭鹅跳进的水潭,波光颤动不止。

在抬眸定定盯了阿柿一眼,又将目光落回纸上、来来回回将那行字看了许多遍后,陆小郎君将墨已干透的纸折起,放进了怀中。

随后,他先是向李国老和窦大娘执礼告退,接着便看向了那个正一副可怜巴巴、用眼睛在冲他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也没办法啊”的小娘子。

少年叹了一口气。

“我不凶你。”

他说。

“你随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