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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门自昨日在养蛇人的地下看到阿柿的那一刻起,一颗心便愈发寂若死灰。

可他仍旧无法忍受阿柿会从他的身边离开,所以这一日便索性放纵把自己碾进泥里,由着她去践踏。

他在心中求着她骗下去,盼望她需要和利用自己,亲手血淋淋地撕掉身上的礼义廉耻去向她讨好,荒唐地顺着她的心意去放浪地作践自己。

然后呢?他得到的就只有心知肚明地、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找卢梧枝,一动不动地站在冷冽的寒风里、等着他们回来。

刚才,就在等着她回来时,有一个瞬间,他忽然心如寒灰地想,不然,就对她放手吧。

可光是想一想,他就痛得心如刀绞,几乎溺毙般喘不上气。

但少年面上却只是闭了闭眼睛。

他想,没关系,最好再疼一些,疼到他的心彻底麻木。

这样,等他的心死透了,他就可以平静地由着她走出他那片枯槁荒凉的天地,不再有希望,也就不再会绝望。

可现在,就在他的心终于覆上了一层希望燃尽后的冰凉灰烬时,她却亲自走回到这片被她肆意玩乐着踩践至此的地方,轻飘飘地撒下几颗火星、把它重新吹燃。

她不肯放过他,那他又为什么要折磨自己、逼自己去对她放手?

他已经试过了,比起对她放手,其余的痛,都不算什么。

少年抱住正轻轻咬着他襕袍领纹的小娘子,眼角仍带着方才还未散去的绯红,在她的耳边,对她,也是对自己说道:“我信你。”

最后一次。

我信你。

他知道阿柿在引诱卢梧枝,想用卢梧枝被欺骗住的心达成她的目的。就像她曾经对他所做的一样。

他也知道阿柿还是要利用他。他表现得对她越在意、越无法容忍卢梧枝的存在,卢梧枝对她的占有欲就会越强。

那就利用吧。

他不在乎。

他可以一直让她利用。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仍旧一如既往,都会让她如愿。

他会为了她、去与卢梧枝丑恶地争抢,也会在她需要的时候从他们的面前消失。

反正,只是在范阳的这一阵子而已。

她说过了,等她做完了想做的事,就会跟他离开,从此以后,永远地只留在他的身边。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话。

但他放任自己去相信。

他要靠这个希望,让自己的心活着。

从没有碰过“赌”的少年,亲自将自己的胸口送到了那支张扬红花茎干的尖刺上。

他要用他满腔的心头血赌一把,看那根刺究竟会不会刺进他的心脏。

——

陆云门的变化自然瞒不过小郡主。

甚至,这正是她想要的。

不久后,她的一应东西就都被送进了陆云门一直住着的那间屋子,一下就把原本空旷的大屋占满了大半。

紧接着,她就要陆云门又召来了之前的那两名婢女,侍奉她沐浴。

等全照她的心意折腾完,已是快要入夜了。

看了看唇上可做颜料的朱红唇脂,想着今晚的打算,赤着脚的小娘子没有再往头上钗金银珠玉,而是折下了屋中花瓶里几株红色极淡的木芙蓉,让她们为她插在了梳起的发髻中。

随后,她又从果盘里挑了两串并蒂的艳红饱满樱桃,俏皮地用它们的果梗为绳、将它们挂在了她的双耳后面,仿佛缀着两对晶莹的红玛瑙珠丸耳铛,更衬得她的肌骨莹润如雪,好像屋子中的炭烧得再热些,就要把她暖化了。

听到侍婢们离开,临时避到隔壁的小郎君将手中刚刚墨干的信装封了起来。

随后,他挑灭烛火,走到他的屋前,推开屋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书案前的小娘子。

她赤足而立,襦裙小衣皆颜色淡淡,仿佛一张干净无瑕的素纸,只等着他落笔作画。

此时,她正把屋中能找到的所有砚台颜料都摆了出来,大大小小的笔也全被她从笔筒中倒出,在书案上滚得到处都是。

听到门口声响,小娘子回首。

见是陆小郎君,她连忙晃动着腕间金铃,叮叮当当地朝着他跑了过去,一下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少年自然极了地将她抱住:“赤着脚,不冷吗?”

“屋子里的炭很热,我又刚沐浴完,身上暖和极了。”

小娘子抱住他的腰,把自己又往他的怀中送了送。

接着,她边用手指在他的脊上慢慢地滑,边仰着脸,纯真又意媚地望向眸色渐渐浓重的漂亮少年:“陆小郎君……要不要摸摸看?”

“你想……”

少年刚刚开口,未被合紧的屋门就突然被人推动。

他当即抬手抵门,一只脚却挡了进来。

紧接着,将门撑住的卢梧枝就挤进了半个身子,对着陆云门笑道:“表哥,时辰还早,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陆云门还没做声,阿柿就先对着卢梧枝赶道:“已经很晚了,我和陆小郎君还要作画,没有时间让你请教。”

“那正好,我想求表哥的事正好也作画相关。”

他看着阿柿,故意地慢条斯理道:“我来请表哥,帮我想个署名花押。“

听到这句话,吃到了大半个糖饼的小娘子顿时哑了声。

她抬起眼睛,有所求似的、小心翼翼看了看陆云门。

接触到她的目光,小郎君松开了抵门的手。

卢梧枝随即推门进屋,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凌乱的书案前,盘着腿就坐到了靠西边的一个蒲团上。

那个蒲团是阿柿带来的,为的是能坐在习惯向南而坐的陆小郎君的身边。

见到自己的位置被霸占,小娘子抱起踩着卢梧枝影子走进来的大肥猫,从卢梧枝的屁股下面将蒲团拽出,随后肩碰肩地贴着陆云门、直接坐到了小郎君的另一边。

“那个花押,我也要。”

她毫不客气地看着陆云门。

“陆小郎君先帮我想。”

“你想要什么样的花押?”

见她面露不解,小郎君便耐心地同她讲解。

“韦殷卿写其名‘陟’字,如画五朵祥云。也有人将其名草写成鱼形、琵琶形、细瓶形。恩师李群青用的是锭形押,而我好友汪苍水所用则是葫芦形押。”

似乎是被小郎君的这些话说得更没了主意,将笔拿起又放下的小娘子苦恼道:“要不然,还是先给卢梧枝想吧。

少年依言,看向了卢梧枝:“范阳卢府,雕纹多用朱雀,族中也有祖先羽化飞升时、朱雀神鸟前来领路相贺的传说。你若愿意,可用朱雀形押。”

“朱雀啊……”

卢梧枝若有所思,心中已经有了些主意。

片刻后,笔尖的花押已经成型,见阿柿还是没有想好,他便单手托腮,对着她提议道:“你以凤凰为形、做一个凰鸟花押如何?”

他赤、裸裸地展露着他的私心:“都说凤凰栖梧,你用了凰鸟花押,就能跟我的名字也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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