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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至今没忘记,祁珂被送回京城时,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模样,虽然她自己不肯多说什么,但显然是在北辽受过很多苦的。

等她身体稍微养好一点后,长公主便想见见祁珂这位救命恩人,可惜金梧秋那时还在江南,不常来京城走动,长公主便暗自记下了这份情。

“肯定是她!我进宫前梧秋就猜到蒋固康有问题了,是她在宫外帮我。”祁珂既高兴又欣慰,恨不得现在就飞出宫,抱着金梧秋大大的亲几口。

“她有心了。你交了个好朋友。”长公主由衷道。

父皇一共生了六个子女,除了老六当了皇帝,其他五个公主,就属老五最不省心,但也不能怪她,她的生母云妃是宫廷舞姬出身,身子又不太好,生下老五没多久就香消玉殒,老五自小没有母妃教导,十分缺爱。

祁瑶身为长姐,自然也会对她多加关照,可她毕竟年纪轻,没照顾过人,时常有所疏忽,后来她又跟着将军夫人去了边关数年,祁珂在宫里,由嬷嬷们照看着长大,对人对事极度天真,这也是她身为公主,却轻易被一个北辽的男人骗走,失身又失心的主要原因。

对这个妹妹,长公主心中有愧,因此她回京之后性情大变,一改往日乖顺性情,在京中高调行事,只要她好好的,长公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多加干涉。

没想到今日她竟被人算计至此。

“改日我在府中设宴,下帖子请她来聚,我要当面谢谢她对你的屡次搭救之恩。”长公主诚心诚意的说。

祁珂没有生母教导,自小便对长姐言听计从,又是宴请自己的好朋友,祁珂无有不应的:

“好,我替梧秋先谢过长姐,到时一定抓她去赴宴!”

长公主失笑:“什么抓去赴宴?是请!郑重的请!”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凉亭下传来一道轻柔的笑声:

“二位公主要请谁?不知可否带上婉儿?”

竟是从永寿宫寻来的谢婉,张公主与祁珂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她来作甚’的意思。

“谢三姑娘在宫中陪伴太后,如何得空?”长公主抬手免了谢婉的行礼,和气的说。

谢婉优雅起身,柔柔的说:

“圣寿节不是快到了,我已向太后请辞,要回府做一番准备,正好空出些时日,不知长公主何时宴客,婉儿定要到场凑一番热闹的。”

谢婉是信国公谢忱的第三女,她的长姐谢珺乃是已故玉贞皇后,十八岁时嫁给当时只有十六岁的祁昭,不过半年便病逝了。

一个皇后才做了半年,谢家始终觉得遗憾,尽管后来二公主祁淑主动要求嫁给信国公世子谢恒,将谢家与皇室的关系重新联结,但世子当驸马,又怎比得上女儿当皇后呢。

所以这些年,谢家与太后一直在努力,想着从谢家再推一个皇后出来,被选中的就是谢婉今年才满十六,去年的及笄礼办得空前盛大,所有人都知道,谢家就是把她当未来皇后在培养。

“不过是请个朋友,谢三姑娘不认识,怕是会觉着没趣儿。”

长公主是想单独宴请金梧秋以示郑重,没想到被谢婉缠上,只得委婉的劝她放弃。

谁知谢婉像是铁了心要凑这份热闹,仿若没听懂长公主的劝说,执意道:

“不认识有什么打紧,长公主与五公主的朋友,便是婉儿的朋友,你们介绍一下我不就认识了。”

谢婉年纪虽小,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难言的气韵,说话不紧不慢,神情不卑不亢,叫人难以拒绝。

见长公主和祁珂仍在犹豫,谢婉再抛一言:

“亏得婉儿先前在太后面前替五公主说话,长公主竟连一顿饭都不愿请婉儿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长公主若再拒绝便要置气了,想着反正是宴请,己方这边多一个人也没什么,便看向祁珂,问她的意思:

“金老板会介意吗?”

祁珂对谢婉借她邀功,强行介入私宴有些不满,但也不想让长姐为难,遂应道:

“梧秋是个爽快人,怎会介意。”

长公主闻言点头,对谢婉道:“那等定下日子,我派人给三姑娘送帖子去。”

谢婉欣然应道:“那我便在家等着了。婉儿告退。”

看着谢婉离去的窈窕身影,祁珂不禁感慨:

“这小姑娘架子端得,真当自己是未来皇后了。”

长公主环顾四周,见西南角的花丛略有动静,赶忙轻撞了一下祁珂,提醒她慎言,又对凉亭下方等候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立刻朝西南角花丛那边查看而去,片刻后回来,对长公主摇头回禀:

“公主,人已经跑了。”

西南角的花丛离凉亭不近不远,是隐蔽却又刚好能听见凉亭中对话的距离,婢女查看过后,那处确实有人藏身的痕迹,可惜在婢女过去之前,人就离开了。

长公主英气十足的眉峰微蹙,沉声道:

“看来她的目标并不是我们。”

祁珂不懂:“什么意思?”

长公主怕宫中耳目太多,便未曾解释,而是说了句:

“谢家这一辈若是真有人能当皇后,只怕就是她了。你今后切不可因她年纪小便有所怠慢,她与你说的事,让你做的事,你都务必多动脑子想想才行。”

祁珂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才跟着长公主身后离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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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梧秋给蒋商和大刘氏出谋划策,让他们带着状纸去开封府衙告状。

虽说子告父有违人伦,要先受十杖,但蒋商恨意滔天,无所畏惧,说哪怕要先受百杖他也要拖着一条命将杀母恶父告上公堂。

金梧秋佩服这孩子的勇气和胆识,为他花大价钱请了最好的状师随堂,又让两名大夫在公堂外候着,等人一出来就即刻医治。

她甚至让人驾了马车,停靠在离府衙最近的一个街口耐心等候。

这场官司最终能否成功,金梧秋其实心里也没有底,蒋家毕竟是伯爵府,若开封府尹是个昏庸的人,稍加包庇的话,蒋商这案子前景难料。

她兀自在马车里担忧,过了一会儿后,她派出去打探情况的车夫就火速归来回禀:

“东家,蒋小郎进去一跪,还没开口说话,状纸就被府尹大人接了过去,连子告父的十杖都给免了。”

“府尹大人看了状纸,怒不可遏,居然亲自点兵去拿长恩伯,现下蒋小郎在堂中候着呢,估计这案子得审到深夜,也不知一夜审不审的完,东家何不先回,小的继续在这盯着,若有情况,小的立刻回去禀告。”

车夫眼看这案子颇为耗时,对金梧秋建议道。

人已经进了公堂,金梧秋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留下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便应了车夫的建议,率先回涌金园。

此时已入夜,街上灯火万盏,人|流如织,一派繁荣兴盛的景象。

金梧秋心事重重回到涌金园,没什么胃口,便对珍珠姑娘说自己在外用过了。

书房里亮着灯火,金梧秋稍加恍惚后就想起,曾经她的地盘已经不再单独属于她了,来了个从不知道‘客气’怎么写的家伙,让金梧秋又爱又恨。

推门走入书房,看见那人坐在软榻的矮桌旁盘弄着什么,连金梧秋进门都没舍得抬头看她一眼,只说了句:

“回来啦。”

这淡定自若的样子,搞得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金梧秋无奈上前,在矮桌对面坐下,看了一眼矮桌上放的东西,面露迟疑的问:

“你买这些给谁玩儿?”

装了轮子的小木狗,翅膀能动的小蝴蝶,还会一个劲啄米的手工鸡……全都是玩具。

某人指了指他自己,理所当然的回道:

“我啊。”

金梧秋挑了挑眉,问:“阁下贵庚?莫不是才三岁吧?”

某人恬不知耻的摇头:

“没,我都五岁了。”

金梧秋轻笑,祁昭见她笑了,递给她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鸡,说道:

“原本我是想再去买一把伸缩匕首的,你猜怎么着?那摊位居然被官府给封了,还贴了告示,说今后不许卖那种教坏孩童的玩具,真是太可惜了,那么好玩的东西,你说是吧?”

金梧秋想起被那伸缩匕首欺骗的经历,实在不敢苟同:

“那种邪恶的东西就不该造出来!封的好!”

若非因为那把匕首,眼前这家伙能不能留下还两说呢。

“啧啧啧,金老板好严厉。”祁昭对金梧秋抛了个媚眼:“我好喜欢。”

金梧秋选择闭眼,转身靠在迎枕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手中小鸡的鸡冠,对祁昭说:

“今日多谢你传来的消息。”

祁昭让喜鹊送来的纸条上把刘氏的死因和蒋固康的杀人理由都写得十分详尽,若非如此,金梧秋也不敢让蒋商直接去开封府鸣冤告父。

“不客气。”祁昭说。

金梧秋抱着迎枕问他:“那只喜鹊很可爱,可有名字?”

祁昭将软榻中间的矮桌搬到一边,自己也扯了只迎枕与金梧秋躺在一处说话:

“今日送信的是二喜吧。”